夕阳余晖斜照在苍茫大地上，远山雄浑，云海翻涌，大片深浓的绿草延绵不绝，没有尽头，这是塞外水草最为丰盛之处，突厥王庭的所在地——于都斤山。

从南向北而行，越过早已荒废的长城，崔猷来到这片中原王朝许久未曾控制的土地上，不远处就是突厥人的神山，然而这座山下却刻着大汉王朝的赫赫武功《封燕然山铭》，其辞曰：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载兮振万世！只是远远看到那在风雨中挺立的巨石，他看不清上面的文字，却依然能感受到窦宪与班固建功立业的冲天豪气。想起他如今的使命，崔猷自嘲地笑了笑，中原分裂对峙，周齐两国争相讨好突厥，自顾尚且不暇，哪有扬威塞外的心思。

周国太师宇文护求娶晨光公主的消息抵达突厥王庭，木杆可汗阿史那俟斤扬手饮下一杯马奶酒，看着羊皮纸上的礼单，他带着几分不屑地开口：“我接受了他的条件退兵，如今他却得寸进尺了，晨光公主岂能嫁给一臣子。”

“退兵乃是延续大周与突厥十数年之交好，我大周皇帝已然有发妻，太师大人总揽朝政，且无正妻，自是联姻最佳人选。” 崔猷不卑不亢，他来谈的可不止是一件婚事这么简单。

“是吗？我怎么听说日前你们太师大人刚交还了朝政之权，怎么，想要我支持他上位？”木杆可汗面上嘲讽的神色更浓，“宇文护那小子，即使当了继承人也上不了位。”

“大可汗又何必如此着急呢，昔日大可汗曾将公主许婚先帝，太师乃先帝钦定的继承人，若按突厥的习俗，便是公主夫君的不二人选。”

“看来你们太师很看得起自己。”

“大可汗可听说过以退为进，诱敌深入？”崔猷微笑着向俟斤举杯。

阿史那俟斤端起手中的金杯，“有点意思”，说着一口饮尽，继续说道：“那么你们太师大人打算如何行进呢？”

“太师大人想向木杆大可汗借一些人马，以助扫平天下，事成之后，土地归周，金箔子女皆任凭可汗取用，晨光公主就是中原的皇后陛下。”

“用还未占有的金箔子女来换取我突厥人的勇士和好马，用还未拥有的皇位后位来许诺，这就是你们的诚意？”阿史那俟斤道，“听说齐国太子还没娶妻，虽然公主比他大几岁，我想他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吧。”

“大可汗是觉得齐主出的价钱不错吧，必然觉得与齐国做买卖，要比与我大周做买卖划得来喽？”木杆可汗之子阿史那大逻便刚道“当然”，崔猷“嘿”地一笑：“果然是一桩好买卖，齐主所言的条件想必是中原肥沃土地，珠宝金玉，善才美姬。我却担忧大可汗什么也拿不到手，齐国人口三倍于我，前些年，我朝每年冬季必赴黄河凿冰，齐主不过是怕往后出兵关陇，大可汗趁虚而入他的晋阳以至背腹受敌，才用好言好语来稳住诸位贵人的心思。等他坐拥中原，齐与突厥就如汉匈之间，必会有开战的那天，大可汗应当知晓勒石燕然的旧事吧。”

牙帐里长久得沉寂了一阵，只有数人的呼吸声略显沉重地响着，阿史那俟斤那双绿眼如鹰般盯着这周国使者，中原一统反噬突厥之事，他并不曾太深想过，突厥正是兵强马壮之时，百万控弦之士任谁也难以抵挡，他毫不担忧有人能袭破己族，然而柔然的迅速覆亡却还是能引起他的危机感。“那你们姓宇文的又能给突厥什么？”

“太师大人听说大可汗您欲征伐晋阳，打算助您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