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被打在脸上还是第一次。
这么明显的挨了揍的样子也是第一次被人看到。
也难怪徐一那么激动……思及此,王安语站起来到了镜子前看了看自己。
淤青散开之后确实十分骇人,漫了小半张脸,王安语抬手摸了摸,突然觉得它和自己的黑眼圈很是般配,横竖看着都在诠释着“命不久矣”四个字。
“命不久矣”的王安语拿出了手机百度了一个问题:淤青怎么快速消除。
网上不少问这个的,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
外伤后的二十四小时及时冷敷,促进血管收缩,减少血液渗出……王安语大概算了算时间,距离二十四小时已经没多久了。
接着是热敷,促进……血液循环。
他觉得自己可以直接跨过第一步,进行最后一步。
——哦还有再下一步。
如果淤血面积较大,还可以考虑使用外用的活血化瘀软膏……
他到书房平时常淑琴放药的抽屉里翻了翻,找到了一支云南白药。
王安语想也没想拧开了,用手蘸了一点儿就要往脸上抹,在沾到淤青的前一秒,他突然把软膏翻过来看了一眼。
王安语愣住了。
过了几秒,他又看了一眼,然后啧了一声。
“我靠。”他终于确定了这是已经过期了三年的上古云南白药。
他把手用纸擦干净,冲了冲,再把软膏塞回盒子里,想了下还是没放回抽屉,扔进了垃圾桶。
王安语想出去买支新的,又懒得动,他躺回床上瞪着天花板,没等他纠结出一个结果,外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咳嗽。
王安语坐了起来。
王城回来了。
一时间他没拿好主意是动还是不动,就这么僵在床上,盯着门口。
王城走过来,没进他屋,站在门口问:“你妈没回来?”
“没有。”王安语说。
王城似乎是看了他脸上的淤青一眼,“我吃过了。”他说,“你自己弄。”
王安语早就想到了,没什么情绪,语气平淡,好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嗯。”
王城没再管他,转身进了洗手间。水流声哗啦啦了几分钟,他又出来,王安语听着,他打开了电视。
然后声音很大地播放着抗战电视剧。
他不是很饿,但是如果硬要吃的话也可以,王安语没再犹豫,决定出去吃,顺便买支软膏。
一直顶着这么一大块儿淤青也不是个事儿。
他把校服换了下来,拿了手机就出了门。
王安语没忘了再把口罩拿上,只是没戴,挺中二地挂在下巴上。他站单元门口,从兜里掏了一根烟点上了。
吸了一口,慢慢地吐出来,他看着面前小道上跑来跑去打闹的小学生,视线往远看着,不知道落在哪里。晚间清凉的空气扑在脸上让他感觉好了不少,但也无法阻止他的思绪纷飞。
......首先要考虑的就是钱的问题。
一旦他真的打算离开,那么就不能像现在这么不做打算、不计后果的花钱了。
王安语自己不是没钱,王城常淑琴每个月出于各种原因也会固定地给他留点儿现金。他有张卡,里面也存了一些,包括小时候剩下的压岁钱,还
有平常王钦心硬塞给他的零花。
但总归是有数的,而且就南城他们学校所处的地段来说,也许租房也不太够用。
还有如果他真的走了,谁能保证王城或者是常淑琴不会做出什么事情。
很多问题,很多他不可控的问题,甚至是无法预见,无法做出任何一种判断的。
上升的烟雾熏得他眼睛有点儿疼,王安语抬手把烟从嘴里拿了下来,弹了两下,再叼上,就那么让它自己烧着。
不太好,王安语想,还一步都没有迈出去,摆在他面前就已经有了这么多的问题。
......还有去买云南白药。
这时一个小学生踢着玩儿的足球咕噜咕噜滚到了王安语面前,紧接着一个小孩儿在小路对过喊了一声:“那个哥哥!可以帮忙踢过来吗!”
王安语抬眼看了过去,把统共只抽了一口、现在烧了还不到一半的烟毫不心疼地在地上踩灭了,然后抬脚把球踢了回去,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小学生的脚下。
“谢谢哥哥!”小学生又喊。
王安语挥了挥手,往小区门口的方向拖拖拉拉地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返回来把烟头捡了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软膏太味儿,先吃饭,再去买云南白药吧,王安语想。
林弋是在家楼下碰见下班回来的林建国的。他爸正开了车后备箱,从里头往外拎东西,地上已经堆了一小撮。林弋看见了,赶紧上前拎起了其中一个目测最大的袋子。
林建国见到是他也不吃惊:“小弋啊,我刚看时间,就估摸着你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您去超市了?”林弋问,等林建国锁了车,两人一道进了单元门,一人拎着两大袋东西。
“嗯,冰箱空了。正好十一忙完了,我能歇两天——”林建国说,“就想着买点儿菜,在家给你做点儿好的吃。”
“想吃您做的糖醋鱼了。”林弋说。
林建国用手肘按了一下电梯按钮:“就知道你要吃这口儿,今天买的罗非鱼,怎么样儿子?”
林弋笑了笑,对他爸比了个拇指。
到了家,林建国就给林弋赶着回了房间,“先写作业,有作业吧?”林建国说,“我一人弄就成了,你待着!”
林弋乐了,把书包和手里的纸袋都放在了地上,故意道:“爸,我是写作业还是待着?”
林建国已经戴上了围裙:“先写作业,然后待着!”
“好的爸。”林弋靠着门框,从善如流地说。
林建国转身进了厨房,把门关上了。林弋在屋里站了一会儿,先是把作业一股脑儿地都从包里掏了出来,摆在桌子上,做出一副要写作业的准备,然后盯着王安语给他的那个纸袋。
他一天都没动这个袋子,直到现在里面的衣服还是原封不动的样子。
林弋把它从袋子里拿了出来。
鬼使神差地,闻了闻。
......啊啊啊啊林弋你在干什么!
林弋像是被电到了,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床上,可是手上还抓着那件T恤。
——干净的肥皂味。
就和王安语平时身上的一样。
林弋向后仰倒,然后把衣服蒙在了脸上,一手展开,另一手隔着衣服,按在自己的脑门上。
他蒙着脸,向上吹了口气。
衣服鼓了鼓,又落下来,轻轻砸回脸上。
思想有些翻腾。
但他感觉一瞬间就舒坦了,好像憋了一整天的一股劲儿
终于松了下来,说不出的惬意。
“......完了。”林弋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裹在这股熟悉的味道里,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家暴的伤害真的不可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