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世开始,一曲琵琶吟的纠葛恩怨,到后面神主有意之中的一笔命格误,终是忘不掉掀开银屏一角的,玄色。
药兮自然懂得她话里意思,冷哼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将面容遮掩住,起身撩起珠帘往外屋走去,将门半掩的同时还不忘搁下句:“宁诏帝倾两盆似海天巡,寻我去治樱后绝症。我本拒绝,谁料收到恩师之信,直言樱后此症稀奇,你们收拾一番,我倒想会会这不治之症。”
千流霜嗯了一声,开始收拾屋里的残局。
躺在床上装死的人望着天花板发愣,嘴唇动了几下,吐出两字。
“谢了。”
千流霜不在意地摆摆手,把路上所需之物都带好,这才坐在椅上为自己倒杯清茶,等卿氏谨然来敲门。
大抵一盏茶时间,卿氏谨然礼貌三敲门,这才走进里屋。
见榻上公子卿呼吸绵长,俨然一副熟睡模样。
他了然,放轻脚步,附耳低言:“神君此番下江南便是搜寻你的下落,正巧诏帝是旋帝玄孙,她入京去探之一二。”
卿氏谨然将手中素雪药丸递给千流霜,好心解释:“此药唤欢颜,用来遮掩容颜,药兮在里面加了另一种
药的方案,服下后能有缩骨换颜之能,效果速成。诡医怕那神君看出一二,一粒欢颜为上上策。”
千流霜面色凝重,凝视欢颜半晌,没有去接。
他无奈准备下一轮劝说,谁料千流霜笑笑便接过欢颜,一口吞下。
“魔君救千流霜一命,我才免于死亡,这条命是他救的,便是他公子卿的了。”话语未尽,药效发作,千流霜化一稚龄少女,后半句话脆生生地,倒与龙五玄玑黏软的声音不分上下。
卿氏谨然愣了愣,见千流霜面露嫌弃,放声大笑。
随后,公子卿在一路颠簸中醒来,不见千流霜,而是一妙龄稚童,呆愣片刻。
瞳孔里茫然,显然还未清醒,半晌,他才认出女童就是四处寻找的人,难免有些结巴,碍于右侧的伞青瓦和玄玑,才硬生生忍住。
“酒肆?”
千流霜在心中暗自咬牙。表面却扯扯公子卿的玄色衣角,指向玄玑,换上委屈巴巴的语气开口:“公子公子,你觉得是阿肆可爱,还是她可爱?”
药兮手一抖,差点写错药材名字。
玄玑满脸不乐意,回敬千流霜一句,千流霜也不甘示弱地回击。
很快,两个人很幼稚地互相嘲讽,又同时拉扯伞青瓦和公子卿的衣角让她们评理。
卿氏谨然不动声色转身,顺便把身边诡医的斗篷拉得更低,二人强装云淡风轻。
公子卿本就沉疴未愈,就算药兮召来的四蹄踏雪算得上平稳舒坦,此刻他也经不起吵嚷。
他打起精神勉强听了几句,很快就敛眸昏昏欲睡。千流霜毕竟比玄玑大那许多年岁,很快就将她噎得满脸通红,心满意足望向公子卿,却发觉某人早陷入沉睡中。
沉眠中的公子卿,褪去坠魔后强逼他自己学会的温润气质后,不知比平日里乖巧多少。
四蹄踏雪脚程极快,三四天光景里,他们便到了皇城。
“来者何人?”
不等卿氏谨然开口回答,药兮自个儿放下书,掀开帘子一角,惜字如金:“药兮。”
马车逆着光,禁军统领只看见她半张脸,本想驱赶这来历不明冒充之人。
又瞧见不同寻常的古怪打扮,和传说中云游四海的诡医有些相似,信了大半。明面上还是挥手驱逐,嘴里不停嘀咕道:“去去去,以为诡医是什么人都可以冒充的?”
“且慢。”
掩住的帘子掀起一角,伞青瓦展颜,对禁军统领轻道:“将军不允诡医进宫,那,可否让我进去?”伞青瓦曾是一品香花魁,自是一等一的美人,就那一笑来说,便是后宫佳丽无法比拟的仙气绝伦。
禁军统领不识诡医模样,再正常不过。
若不识神君伞青瓦,那才是真的孤陋寡闻。
毕竟,面前这位神君可是宿后一生至交。又经魔君指点,入苍序一派受仙术洗髓,直接从仙化神,一步登天。
百年前,宁国旋帝令人更改法规,张口就来:
即日起,宁国江山一日,神君伞青瓦便可自由出入皇城,任何人不得阻拦,阻者杀无赦,凡我族子孙,不得更改一行,一列,一字,一句。
“原是千颜神君,末将冒犯了。”禁军统领语气瞬间恭敬,他往后退了几步,不再拦四蹄踏雪前行道路。
马车踏进红墙绿瓦的皇城,稳稳前行。
公子卿在这一路醒过一两次。药兮见他面色苍白,捉住他的手强行把脉,随即,她从怀里掏出药丸示意他含在嘴里,让药丸慢慢化掉。
诏帝早就携宫女太监静候多时,以及神色各异的太
后一行人。
宁诏帝是宁旋帝的四世玄孙,他既无文帝在位时铁血手腕,也无旋帝杀伐果断,收服数国土地。
相反,他将父皇的优柔寡断继承了十成十,当个守国之君还勉强凑合一二。
他父皇宁佳帝是个心软仁慈的主,还没把龙椅子坐热乎。
墨王起兵谋反,惨遭守军大将军沪秦镇压,一杯毒酒了此残生。此时宁国隐隐有下坡路,佳帝是个孤寡命,冷后早死,侧妃与面首双宿双飞,嫡子早夭,郁郁寡欢下传位幼子,撒手人寰。
诏帝即位仓促,两相相互夺权,太后为分散他在前朝的注意力,不停往他后宫里塞女人,为捧自己侄女儿顺利登上后位,她听从贴身奶娘的话,给樱后下毒。
宁诏帝虽然当得窝囊,却是个十足的痴情种。
他自小与樱后青梅竹马,一听樱后病危立刻召太医医治,听闻药兮逗留江南数月,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精神,他令心腹去江南寻药兮。
诡医五年之前医冷氏时,一诊天价。
区区两盆似海天巡,还入不了药兮的眼。
太后就是算到这点才没去拦,没想诡医还真被两盆似海天巡糊弄来了,她悔不当初,恨不得没能早点结果樱后,倒让贱女人多活了几年。
太后在心里算计许久,直到四蹄踏雪稳稳地停在重鸾殿外。
卿氏谨然掀开帷幕第一个跳下马车,毫不在意御林军瞥见容颜后如临大敌的惊惧神色,他神色如常,如护易碎的青花瓷般伸手接住公子卿温热躯体,动作格外小心。
药兮往外面瞅,见马车外一干人等,蹙眉,拉下斗篷遮住曦光,与千流霜一同下车。
伞青瓦最后下车。一手执千颜伞,一手接住风中送来的花儿,青衣如莲初绽,脸颊浮现淡淡笑意,让跟随太后来凑数的几个嫔妃暗生妒意。
她向太后颔首,笑意不减。
“如今,贵妃已得梦寐以求之位,千颜在此恭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