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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杀阵(2/2)

但宋锦只要一想起差点让她丧命的河水,就忍不住退缩了,顺带还讽刺了他一句:“要去你自己去,只希望最后漂来的不是你的尸体。”

宁缺笑了笑,非常玩味:“其实你不是怕水,只是你在引我入阵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你根本没继续活下去的打算,所以很无所谓。你看我这样想尽办法要离开,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一针见血。

“对。”她老实点了头。

他又露出了那种轻蔑嘲讽的表情,时间并没有消磨掉他的狂妄:“可惜你阻止不了,而我,一定会破阵。”

宁缺走了,跳进河里,顺流游走了。

他拿走了她的匕首,却留下了他的银枪,从来不屑和她多说废话的男人,却破例解释了一句:“匕首方便一些。”

所以在他离开后的几天里,宋锦都没被饿死——她可以站在岸边,用银枪插鱼了。很好笑,真的很好笑,他的银枪,明明是带着机关,可长可短的那种。

宋锦的心情很复杂。

又过了几天,河水里冲来了一只鞋子,宁缺的。

她把鞋子捞起来后,盯着看了好久,最后在岸上挖了一个坑,把它埋了。她在上面插了一根树枝,以此作为他的坟。

这天晚上,宋锦没有吃东西,她的使命完成了,一个人呆在这里直到老死,好像没有任何意义。她再次走进了森林里面,打算见亲人们最后一面。

她走到一棵树下静坐,微微阖上双眼。

幻境如期而至。

亲人们的音容笑貌出现在她的眼前,走马观花一般闪过,直到最后,才会是他们死去的情景。她打算在那一刻来之前死去,也算圆满了。

就在银枪即将刺入胸腔之际,手腕突然发麻,失去了力道,她惊愕地睁开眼睛,宁缺阴沉的脸就闯入她的视线。他拖着她疾步而走,她被他拖得踉跄,崴了脚痛呼出声,他却走得更快了。

宋锦很没好气:“你怎么还没死?放开我!”

“很失望吗?”

“是啊!”她回答得很快,仿佛在掩饰什么。

他冷冷勾起唇角,将她扔到一边,不再搭理她。

宋锦这才注意到他满身的伤,比之上次还要严重,血肉翻卷,看起来狰狞可怖。宋锦只觉得心底被什么狠狠一撞,再回过神来,她已经主动掏出了金疮药递过去。

他不接,也不和她说话,只拿背影给她看。这情形怎么瞧怎么幼稚,宋锦扯了扯唇角,只好主动给他上药。

“我的银枪不是拿来自尽的。”

“拿来做什么?”

“杀敌。”

“可我的敌人就是你,你给杀吗?”

宁缺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唇边又浮现了惯有的轻蔑,就在这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叫声,于是他的轻蔑更浓了。宋锦早就习惯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只是翻了个白眼,却没想到他会主动走去河边捉鱼。

大概因为伤得很重,这次他花得时间格外久,宋锦等得都睡了过去。

朦胧中,脚踝突然被什么轻轻刷过,丝丝的痒。

她一个激灵地爬起来,却见宁缺半跪在她面前,单手握着她的脚踝,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上面按压。他掌心有着灼热的温度,直直烫入了她的心底。

宋锦下意识地缩回脚,却被他紧紧握住。

他看都不看她,只是淡淡说:“你脚不是崴了吗?这只好像没问题,那只我再看看。”说罢,他又伸手去脱她另外一只鞋。

宋锦当时也是傻掉了,呆滞了,直到他把另一只脚也看了个遍,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顿时全身的血液都往脑子里疯狂涌去,嗡的一声炸开了。

然而始作俑者却清冷如常,只是淡淡说:“我知道怎么破阵了。”

(五)小屋

难道真的要从河中离开?

宋锦刚想到这里,宁缺就看出了她的想法,说:“阵法让这里与世隔绝,不管从哪里走,都会回到原处,唯有破阵。”

“那怎么破阵?”她忍不住问。

宁缺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你跟着走就可以了。”

宋锦:“……”

宁缺有一个猜想,杀阵分了几层,破了一层,就会来到新的地方,而当初的地方就回不去了。就像他们误打误撞破了桃花雨那层一样,河水差点让两人丧生,却是桃花雨的生门所在。

以此看来,要离开银白森林,必须穿越最危险的地方,不破不立。

等到宁缺的伤口修养好了后,已经入冬了。两人还穿着入阵时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也无法避寒。如此恶劣的天气,让宋锦缩成了一团,搓着手取暖。对比宁缺打着赤膊也面无表情,她觉得很丢脸。

走进银白森林的之前,宁缺只说了一句话:“一切皆虚无,你要做的,只是抓紧我的手。”顿了顿:“我就在旁边,不会走。”

宋锦深吸了一口气,和他一同踏入森林。

幻境如约降临,一幕幕场景将她包围得密不透风,她浑身又紧绷了起来,手上传来的灼热和力道却让她觉

得安稳。然而当亲人们再次在她眼前割下头颅时,她眼睛发酸,差点就松开了手。

耳边传来他冰冷讥讽的声音:“这就是宁国从来不要女将的原因,心志不够坚定,只会拖后腿。女人,暖床就可以了。”

这种话……

宋锦怒火中烧,忍不住甩开他的手,一拳狠狠招呼了过去。

打空了。

身边的人不在了!

“宁缺?”她仓惶地站在原地,声音都抖了:“宁缺!”

没人回应。

“宁缺!”

然后她听到了他的嗤笑声:“宋锦,你为什么不睁眼?”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眼帘,草地、花丛、菜田,还有房屋……和银白森林的冬天不同,这里是温暖的春天!他们破阵了吗?然而看着这一切,她心底涌出的不是喜悦,而是失落和纠葛。

破阵了,她和宁缺怎么办?他们本该死在阵里!

她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匕首。

这动作被宁缺看在眼里,他眯了眯眼睛,转身往屋里走去。

她怕冷,所以他一边鄙夷一边把衣服施舍给了她,这一转身,光裸的后背就呈现在她眼前,满目疮痍。其中有一条狰狞的疤痕,自上而下,将他的背骨整个贯穿一般,是为了救她而落下的。

宋锦没跟进去,只是在外面转了转。这一转,才发现他们根本没破阵,只是又到了阵法里的新地方。她不敢乱走了,匆匆折返回房屋周围,即使这里看起来很正常,也毫无危险。

她在菜田里摘了一些瓜果带回屋里,却见一个白衣美男端坐那里,怔住,再凝神一看,是宁缺。她一直觉得白衣要斯文儒雅的人穿才会好看,没想到他穿着也不错。

“哪来的衣服?”

宁缺吃着瓜果,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宋锦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也找到了几件女装,想了想,选了件黑色的换上。再次走出去,宁缺还是不看她,她在他眼前晃了一会儿后,烦躁地坐在旁边。

宁缺起身走了出去,片刻后,端了一盆水煮的蔬菜来。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宋锦盯着他看了会儿,跑出去拿了筷子,伸入了那个盆子里。

宁缺终于抬起眼帘,给了她一个讥讽的眼神,她却发现……她暴躁的心情突地就安静了下来。

她讨好地冲他笑了笑:“我道歉,不过你不该贬低女人。”

“女人本就不该上战场,保家卫国,那是男人的事。”

……当时他可不是这样说的。

宋锦稍微释怀,却听他又刻薄地评说:“心志不坚定,胆小如鼠,连煮点东西都不会,除了聒噪和暖床,你真的一无是处。”

“你心志坚定,你为什么——”不自己走?她没说下去,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个让她无法置信的答案。回想起来,幻境好像真的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想带她走?

而她,算计他引他入阵,被他救了好几次,但刚才在脱离危险后,她的第一反应却是……

可那明明是她的使命,她明明在做对的事情!她这么告诉自己,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了。

宁缺沉默了会儿,用一句“恩怨我们出阵再算”把这件事给揭了过去,宋锦松了口气,然而在对着他时,却不如以前自然了。

她重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就算相处了大半年,他们也不是同伴,而是敌人。

就这样,两人在小屋住了十来天,有吃有喝,不用露宿,也没有任何危险。这里平静温馨得好似外面任何一个农家院,直到有一天,他们在挖菜的时

候,挖到了一副白骨。

紧接着,宋锦在吃东西时,呕了一口黑血出来。

(六)破阵

——有毒。

——不管是这里的井水,还是瓜果蔬菜,都是有毒的!

两人又花了大半天探查,才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具白骨也很好解释了,任谁在经历了桃花雨和银白森林后,来到这里,都会觉得这里是一处好地方,自然而然就放松了戒备。而渗入身体的毒,会给人致命一击。

杀阵,杀阵,果然名不虚传。

宁缺的脸色很难看,宋锦却依然无所谓,照吃照喝。这种毒并不会让她难受,只是全身越发没力气,睡得也越来越多。也许有一天,她会在梦中死去,倒也不错。

两人都快死了,宋锦对宁缺越发得好,从前不敢正视的心意,也变得坦然起来。某一天,她对宁缺说:“你这人脾气太坏了,也太张狂了,我喊你一声贱人是没错的。”

宁缺看着她,笑得很渗人。

“不过有一点,你骂我愚蠢,那是骂对了的。”她叹了口气,笑道:“我要是聪明点,就不会喜欢上你了。所以我觉得,一起死在这里,也挺好的。我不用再面临任何选择。”

宁缺猛地僵住了。

许久,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很温柔,很温柔。

宋锦拉着他的手臂枕在脸侧,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这一睡,又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她已经被他抱到了院子后的井水边。

她呆了呆,下意识问道:“做什么啊?”

“破阵。”

既然继续待下去也是死,不如最后放手搏一搏运气。这小屋周围毒最重的地方,就是井水了。思之前两次,死门即生门。那么,他们的生路,也许就在井水之下。

“好吧,怎么都随你。”她说。

宁缺轻“嗯”了一声,让她坐在木桶上,缓缓放下了绳索,紧接着他也跳了下去。

井里非常潮湿阴暗,还有些冻人,和外面的温暖如春截然相反。宋锦抱着臂膀揉搓:“好冷好冷,不如我们上去吧?总比冻死好。”

“你害怕?”

“还好啦,其实都一样。”

“我们能破阵。”宁缺游到她身边,将她从木桶上拉了下来搂着,他看着她,笑了笑:“等出去了,你就跟我一起走吧。墨国国君昏庸,你应该另择良木。”

“比如你?”

“比如我。”

她忍俊不禁:“好啊。”

宁缺深深看了她一眼,足下不再游动,霎时,冰凉的井水迅速将他们吞没。她脸上带着笑容,他伸出手将她拉近,蓦地捧住她的双颊亲吻了起来。

他这人平时就像块冰,总是目中无人,总是轻蔑,这个吻的感觉却和他的人不同。

那么用力,那么热烈。

……

(七)尽头

“宋锦!”

“宋锦!”

有人唤她。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上了岸。蓝天,草地,还有……宁缺。

“我们又回到小屋了?”她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其实这里也不错了,有吃有喝,死也不会很痛苦……”

虽然时间很短,但他们也算在一起一辈子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撞入了那句宽阔坚硬的胸膛里,他的心跳很快,却有让人安稳的力度——

“不,我们出来了!”

不仅如此,身体里的毒,也都莫名其妙地散尽了!

宋锦环顾了下四周,才发现四周还有山,有瀑布,隐隐还能看见远处的城镇。

他的狂喜点燃了她,她也陪着他大笑了起来,只是渐渐又沉寂了下来。他发觉到她的不对劲,放开她,问道:“你在想什么?”

她故作轻松:“你不是说,任何恩怨出来算吗?”

他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沉默了会儿,才说:“你反悔了?”

“宁缺,你大概不知道,我家出了三个将军,我爹,我叔叔和我兄长,他们都死了,死在两国对战中,被割下了脑袋。当时我就在城楼上,眼看着,却无能为力。所以就算国君昏庸,我也……”宋锦扯了扯唇角:“在之后,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弟弟了。他要延续血脉,我自然只能主动请缨。”

“你反悔了。”宁缺看着她,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我只是以为……”

只是以为两人死定了,不如死得高兴一点。所以她觉得,还不如不破阵,但她又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从来都明白自己要什么,立场坚定,不像她。

宁缺冷冷注视着她,而她的目光给了虚空。

沉默中,两人的距离又被拉远了。宁缺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从地上提起来,给她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土,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走吧。”他说。

“去哪儿?”

“翻过这座山,就是最近的城镇了。到那里,我们再……”

“好。”

然而这段路途比想象中更快,好像只是在眨眼间,就已经走到尽头。三步,两步,一步……

“我们……”宁缺目视前方,目光落得很远:“再绕一圈吧。”

他的语气依然嘲讽,但嘲讽的对象变作了他自己。因为明知道不管绕多少圈,到最后依然会走回原地,他却甘愿自欺欺人一次。

他们各有各的家国,各有各的方向。

宋锦也很清楚这一点。

她叹了口气,伸手挡住并不刺眼的阳光,唇边扯起一个微笑,眼泪却从指缝里淌了下来。

“嗯,再绕一圈。”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我非常喜欢这个结局,情感也是我想要描绘表达的那一种。

很多时候,生活并不只有男女情爱,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家国天下,比如信仰和梦想,否则怎会有哪一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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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再更新个篇外篇,HE结局,本来是没有的,后来突发奇想写的,看个人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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