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它!”
“清飖!”
“小姐!”
声声哀呼。
霍铮双目发红,任由黑气灌进自己体内,只冲向霍清飖这边。
耐和见大波国民入殿,心叫不好。“别上来,都别上来,危险。”
“清飖姑娘会死的,还没有祈雨,她不能死的啊。”
“杀掉那个怪物,不能让它毁掉继任礼。”
“妖怪,它是妖怪。杀了它,救渠安。”
“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饱饭了,我的庄稼都旱死了,再不下雨我会死的。”
没有人听他的。他们辄一逼近,数万黑气喧嚣迎上,两方势同水火。
霍铮和伏兰已至黑影身后,霍铮翻手结阵,黑影不备遭他禁锢。
“看看清飖如何。”
伏兰单膝跪下,看着头发披散一地,两只手以奇怪的形状搁置的霍清飖,大惊失色,不敢动她,颤声唤:“清飖,清飖。”
霍清飖艰难地转动脑袋,回伏兰:“我没事。”又艰难地转头,仰望霍铮。
她眼眶蒙上层薄雾,令生出她左眼中星印有隐隐耀动之势的错觉。而她曾经灵动右眼此刻盛满疑惑。
“爹,簪子真是我娘做的吗?”
方才她与它说的话,他三人听得一清二楚,霍铮知道她何故如此问。他点头,毫不迟疑,“是。”
“好,女儿信您。”
黑影攥着发簪生气地转身,对霍铮怒吼,幸亏它已让金光重创且那簪子似乎令它温和不少,霍铮的阵法才能牢牢困住它。
霍清飖脸色煞白,屈起腿。伏兰见她想靠两条腿起来,伸手去扶。即便他再谨慎,也碰得她钻心的疼。
“耐和。”
“小姐。”耐和边拦国民边与黑气缠斗,慌忙中扭头看她。
她看见人群里,有衣衫褴褛的百姓,有华服锦衣的官员,有被大人抱上来哭哭啼啼的孩子……话到唇畔终究没有出口。
她忍着疼,伏兰也是狠心一鼓作气扶她起来。
而耐和忽然不管国民不与黑气斗,抽身来到她身前,将她打横抱起。
“耐和!”伏兰嗔怪,甫看霍清飖情况确实不能站稳,没有下文。
霍清飖也想着就随他了,她眼下又累又疼,管也管不动。
“疼吗?”耐和的语气轻飘飘的,柔得发腻,尾调故意拖长。
霍清飖明白过来,他在以他们之间的方式分散她的注意,无力苦笑道:“疼,心好疼。”
耐和也是爽朗一笑,有意揶揄她:“我还以为你脸皮会比较疼。”
“……”霍清飖。
“虽然我脸皮确实薄,但是目前心被扎得比较疼。”
“有道理。”一本正经。
插科打诨舒缓气氛完毕,霍清飖觉得疼痛稍稍缓轻
了,正色道:
“他们被怨气入体怎么办?”
“没事。”耐和也恢复正形,抱着她,伸脚把剑踢给伏兰。“拿着防身,有人来了。”
伏兰接剑,和霍清飖一样正要问他什么人,一只穿云而来的箭矢已做出回答。
箭矢划破黑云,乘着阴风直冲黑影射去,将霍铮阵法击得粉碎射入黑影后脑。
一箭穿脑。黑影在众目睽睽下仰天惨叫,神坛上滚滚黑云随它凄惨无比的叫声四处逃窜,不过因符文再次被启动金光重现都未能逃脱。
漫天黑云喧嚣翻涌,哭喊滔天。
“救我!我们投降了……救救我!好烫啊……好烫啊……”
“我的孩子还小带他出去吧,求你们带他出去吧。”
“好热啊,好热啊……受不了了……杀了我吧!”
“我们没有杀使臣,不是我们干的……救命啊……”
……
怨念,布满渠安皇城的南夏亡魂的怨念。
“啊!!!娘!”
簪子掉落在地,黑影化作浓烟,在金光的照射下同黑云一起星离雨散。唯有呕哑难辨的呓语久不消逝。
突生巨变,霍清飖让金光闪得头晕,僵硬地问耐和:“它们刚才在说什么?”
耐和不解反问:“你听不懂?”
“我只听懂它喊娘。”
“我也只听懂一点。”
“那你听到什么?”
“它们说,”他环顾逐渐平静的国民,眼神复杂地盯着霍清飖,“救我。”
箭矢插入符文后殿上金光消失。一阵清脆的铜铃之声响起,一跌一宕驱散尽那些渠安国民听不懂的呓语,悦耳动听。
“小叔公,弓箭还我。”
“还你。”
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之间的对话伴铃音入耳。
人们回首正好目睹霍小叔公抛弓跃柱的场景。霍清泠赤足点地飞身接住弓。
两个人齐齐落地。那持弓试弦之人便是霍清泠。衣碧如湖,骨簪别发。她手腕脚踝皆用红线缠着枚铜铃,腰间系银铃作禁步,稍有动作便响铃不止。按耐和的话来讲,叫“人如其名”。
另一人,正是霍家现任家主,霍小叔公。小叔公长袍松散襟扣歪扭,面容带笑发髻凌乱,没有家主气势倒令人觉得放荡不羁。
没多久,霍家族中长辈近百号人踏入神坛,为首的几位手上端拿祭司之物。
方才还处于惊恐愤恨的国民登时变换神色,仿像忘记之前发生过什么。
人道:
“霍家主到了,新祭司继任了!”
“南夏已亡,渠安长存!有救了、有救了。”
“马上会下雨的,新祭司祈雨后我的庄稼就可以得救了,老婆孩子都会有水喝的。”
“是南夏和天尘的错,我们受罪这么多年,终于熬到头了!新祭司会驱走所有厄运带给渠安祥瑞的。”
……
愈听耐和的表情愈寒冷,他咬牙目光狠厉地瞪着这些国民。“我家小姐这幅样子能完成继任礼吗?!”
无人惧他,更甚者回道:“再不下雨我们会死的!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只要礼毕就可以医治,可我们不能再等了,等不了了!”
这些人……
痛着痛着就麻木了,霍清飖在耐和衣裳上蹭干汗水,闷道:“耐和,你放我下来。”
“小姐。”耐和不甘心,“我知道,我知道你刚才想说什么。你想叫我过来,我过来了。
”
“不是。”她无声发笑,“你是知道有援兵才放心过来的。我刚才确实……寒心,想让你不要管他们,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做祭司不用去祈雨,不用被当作神一样。我哪有那么厉害可以求来大雨,可以抵挡天灾,可以带来好运,我是生错了时间。可是有什么办法……”
“我也是渠安国民,不管他们难道看他们被南夏亡魂夺舍变成渠安亡魂吗?”
“我……”
耐和手攥成拳,最后赌气地丢下句:“活该你心疼”,在霍清飖又一句“放我下来”时,黑着脸放下她。看霍铮伏兰为她暂时接骨,重挽青丝再别簪花;看霍小叔公授她祭司权杖,霍家人三叩九拜,行云流水,末了举国同唱:
“恭贺新祭司继位。”
“小姐,我听得懂。它们在求救,不过那是十五年前它们被烧死之前的求救。渠安国民,不值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