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尊较之前的更高大的雕像相对而立,即便纵目仰望亦看不清上身,可仅从袍摆佩饰的逼真细腻程度来看,可叹鬼斧神工。冢殿正中一座方墓盘踞,无源焰火簇拥其四周。覆盖整个无境山山脚的冢殿内,仅方墓处点火,环望外围皆栖于黑暗之中,只隐约可见柱石林立,壁垣无边。
整个冢殿空旷高大,气氛死寂诡谲。
“咳……咳咳咳……咳咳咳……”
耐和的咳嗽声有一没一下的响,被无限放大后有些骇人。
霍清飖实在忍不住,道:“停一停吧,堪比鬼哭狼嚎了,对将军还是要尊敬的。”
早便努力克制,耐和深吸口气咬紧嘴唇,靠气说话:“咳、好……”
“幸苦你了。”霍清飖笑。
空洞的冢内忽而铜铃声响,窸窸窣窣。
二人齐齐回头。
“真尊敬会毫不迟疑毁掉机关吗?”
女子从黑暗中走出,赤足落地,一步步缓慢从容。衣碧如湖,骨簪别发,青木弓负身后,是霍家大小姐霍清泠。
霍清飖小她,按礼弯腰行个简礼后堆笑道:“情势所逼,望你见谅,机关……我日后会派人来修缮的。”
她面上并不见怒容,盯着两人身后。
“修缮不必了,不够牢靠的毁掉也无妨。”
两人交情不深,霍清飖只觉她豁达得很,心中暗暗感激。可她还没感激完,便看见霍清泠挽弓搭剪。
……
修缮不必了的意思是拿命来赔吗?!
“霍清泠。”耐和立即抬剑横在霍清飖面前,语气不悦,“霍家主已经通过气,你何必又是施障眼法又是兵戈相见?不愿交出箭矢大可直说。”
霍清泠不为所动,箭头瞄准他们松手放箭。
“方才施法非是不欢迎你二人,不欢迎的……是你们身后之人。闪开!”
耐和立刻反应过来将带霍清飖退开。箭矢穿过两人方才站的地方射入黑暗之中。
“啊!”
黑暗中的人惊声尖叫,似乎摔倒。
霍清泠取来方墓上的一簇焰火照亮那地方。看清人后,霍清飖和耐和齐呼:“阿难!”
阿难蜷缩在地上,因受到惊吓浑身发抖,颤声大哭,边哭边喊:“主子……”
箭未射中她,稳稳插在她身后石壁上。霍清飖相信,她能安然无恙绝非幸运,是霍清泠手下留情。
耐和眼中顿时覆霜。阿难跟了他们一路,连无境山结界也没让她跟丢,他们竟然毫无觉察!他眯眼道:“你怎么在这儿?回答我,不准哭。”
阿难努力止住哭泣,却还是忍不住抽噎,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她仍抱着木盆,盆里水洒得差不多,打湿了她半只袖子。阿戚就着仅剩的水甩尾巴甩得悠然如旧。
霍清泠满脸戒备,眼睛早已上上下下将她打量遍。霍清飖则无奈地叹气,“你别哭啊,告诉我们你怎么会在这儿。”
唯独她不是眼神骇人的,是以阿难看着她没那么害怕,揉着泪眼泣声说:“阿难一直在叫主子……可是主子的车马好快,听不见阿难的声音。阿难一直追,一直摔,山好难爬。”
她原本干净的衣裳已经污迹斑斑,看来真摔了一路,还感受了一番霍清泠的箭风,难怪她委屈。霍清飖难免心一软,想摸她头奈何手动不了啊。
“傻呀,叫不听就回去啊,偏追上来做什么?”
“我……”
“我看你才傻。”耐和提起蹲到阿难跟前的霍清飖,满眼的“你这么蠢很让人着急你不知道吗?”
“车马快山难爬你也能追上,真厉害。满山结界你也能顺利通过,一路上让我们毫不察觉,真厉害。说!你闯神坛寻我家小姐,恳求霍老爷留你在府上,跟我们一路,都是为什么?”
霍清飖:“是父亲留的阿难?我还以为是你留的呢。”
耐和:“你觉得我会留女人吗?”
霍清飖摇头,不会。经他一说,她才想起之前父亲断阿难话的事,后知后觉觉得奇怪。
她道:“阿难,你必须一五一十回答耐和的问题,否则霍家怕再不能留你。”
他三人算是统一战线怀疑她了。
阿难睁大澄澈的双眼,双膝跪地冲霍清飖不停地磕头。
“主子不要怀疑阿难,指路仙说主子能救阿戚阿难才会去神坛找您,阿难感激您救了阿戚,想永远服侍主子,主子不要赶阿难走,阿难没有地方去。”
“主子不要赶阿难。”
她咬字不清,心里急嘴上慢着急得又开始哭。她磕头狠了劲的磕,冢殿地面粗糙,她磕两下已血肉模糊。
面具从中间破裂落在地上。
霍清飖看着阿难脸上密密麻麻到底咒文,眼虚成缝。鲜血嵌进额上咒文里,将咒文笔画勾勒得依稀可辨。非她熟识的渠安术语。
同笄礼日黑影手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