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丞言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只是站在那儿,像一只在荒川大漠中行走了数万年的冰原狼,极其贪婪地望着封舟,祈祷这五分钟过的慢一点。
“我第一次跟你打照面,就是在这个地方,当时小金倒在地上,我看着你不像好人,就冲你开了几枪。那时候你一身白衣服,拿着条长鞭子,看起来特像行凶作恶的坏人……”
“当时你说你是禺疆,我还不怎么相信,后来我一查资料,好像神话里头那个禺疆确实长你这个样子。”
“后来阴差阳错,你又救了我,说实话,我到现在腿都是软的。一想吧,真跟做梦似的,要是没有你,我可能真就死了。”
宁丞言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打断他,叫了声封舟。
封舟却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你先别说话,让我把话说完。”
宁丞言噤了声。
他赶紧接着说:“我知道你心里愧疚,当年被你用风吹走的那些人生了瘟疫,最后还是死了,但谁能没有过错呢?何况你这些年上刀山下火海,凭着这一缕残魂救人,已经很了不起了……”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像是一缕烟,慢慢地钻进宁丞言的鼻间,眨眼间,他的大脑好像被什么侵占了,连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
见他的眸子渐渐由黑色变淡,再凝成金,封舟猛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握住人的肩:“禺……疆?”
淡金色的眸子一抬,转瞬,面前的人成了一袭白衣。
“先生这样急着唤我出来,可有吩咐?”
好歹是叫出来了,封舟松了口气,心想真是万幸,这要是叫不出来,他可真得看着宁丞言牺牲了。
“愚兄,相识即有缘,咱打个商量呗?”封舟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肩。
禺疆对他,到底是有一些说不明的情愫。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手,面色泛着一层微红:“先生尽管说,若是我帮得上忙,我一定尽量。”
“这就好办了!”封舟一拍手,直入主题,“恶牲已经开始活动了,你不是一直想弥补自己的过失吗,好办。”
他转了个圈,摊开胳膊:“来,上我的身,咱现在就去杀光那帮小犊子!”
禺疆的面色立刻沉了下去:“先生,你可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像吗?”封舟大笑两声,眼中涌着一种兴奋的跃动,“我从来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那先生就是认真的了?”这个答案在禺疆听来,显然更难接受。
他无可置信地问封舟:“先生这样做,可是在护着我的肉身?可是,为什么?”
封舟顷刻间便收起笑容:“他不是你的肉身,我要护的更不是你的肉身,而是他这个人。……”喉咙间宛如卡上一根刺,他的声音被一道哽咽缠住,“有时候我真觉得,他替你活的这些年太孤独了,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应当有自己的追求,也该为了生老病死发愁发闷;他该毫无顾忌地去爱一个人,守在那个人身边,那才是本该属于他的。”
他总以为爱一个人,不过是守在他身边,同他一起渡劫。可是直到站在生命的尽头,他才刹那间明白,天地苍茫,人来人往,爱这个字,不过一场成全。
只是可惜了,宁丞言为他做的他尚才记起来,他就要再一次挥别那个人。
而这一次,道完再见,便真的一世不再相见。
以后的生生世世,命运殊途,谁遇见江南,谁遇见缱绻,谁又掐指算的尽?
“先生既然心意已决,那我便成全你。只是,还望先生不要后悔。”
“来吧。”封舟握了握拳,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