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片静默。
这群人里年岁最小的周一韦不自在地咳了声,眼睛四下里看了看,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个,五哥,可能你们都不知道,”
哥儿几个都看向他,李骁龙最受不得他这股子吞吞吐吐的劲儿,不耐烦地催促:“不知道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周一韦又忍不住咳了两声,才道:“可能你们不知道,我隐隐约约听说,雳哥,”他看了眼安辰远,垂下眼道:“就是我那个雷雳大表哥,买卖做的挺大的,钱有得是。”
陆小龙目光不善地盯着这个跳出来扫兴的:“你听说的?你从哪儿听说的?就你这老周家几服开外的远房亲戚,你能听说到什么事儿?还雷雳大表哥,雷雳他知不知道这京都姓周的人家里还有一个你啊?”
周一韦虽然只是周家旁支子弟,但向来以自己是京都周氏为荣,此时听得陆小龙语带轻视,顿时愤愤:“陆小龙你什么意思?我好心给五哥提个醒,你怎么这么说话?会说人话不?”
被自己素来瞧不起的小子当众顶撞,陆小龙火往上冒,瞪起眼睛,手抓了一把桌上的干果就往周一韦身上砸去,“还反了你了是不是?你他妈的在这儿败兴你还有理了你?”
措不及防的周一韦被砸了个正着,虽然没砸着脑袋,但胳膊和肩背有几处被砸得生疼,不禁也急了,就要跳起来还击,朱宝良长腿一伸直接压他腿上,喝道:“闹腾什么,都老实点儿!”
那边陆小龙也被李骁龙按压住:“要干什么你这是,有话好好说,不会说话给我滚出去,今儿个是锦南的好日子,谁他妈的敢闹屁,我揍死他丫儿的!”
刘锦南窝在角落里连动都没动,有气无力地道:“没事儿,甭管我,你们随便闹,谁要把这婚事儿闹腾黄了,我谢谢你!”
众人一阵无语。
过了会儿,还是刘锦南自己打破僵局,他有些好奇地问周一韦:“小韦,关于你那个大表哥,你都听说什么了?”
周一韦张嘴要说,却又看了看安辰远的脸色。刘锦南催他:“说啊,我让你说的,你怕什么?”
陆小龙看了他一眼,却没敢说什么,有人撑腰,周一韦有了继续八卦的勇气,但还是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也就是听说,就是听我伯父伯母聊天儿时说过几句,说是大表哥的买卖做得挺大,动不动就整艘轮船的货运出去。”
刘锦南来了兴致,坐正了身体,摩挲着下巴看看哥儿几个:“这么大手笔?他做什么买卖,怎么没听到过动静?”
周一韦摇摇头:“没听说他倒卖些什么,我伯父家里也很少提他。”
朱宝良也撇嘴:“我也没听说过什么,我哥虽然跟他是死对头,但最近这些年也没什么接触。只听说他好象很少在国内露面,人搞的是国际贸易。”
“国际贸易也得在国内进出货啊,”陆小龙也跟着分析:“还别说,真没听说过哪家儿跟雷老大扯上过关系。五哥,咱这里就你盘口大,你有过雷老大儿的信儿吗?”
安辰远摇头,陷入沉思。
如果雷雳的公司小,出货量小,这么些年没个动静也不稀奇,可如果真象周一韦所说,动不动就整艘船的买卖,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这么多年没露过半点儿风声,难道这真是个假消息?
陆小龙心大,一拍桌子道:“管他做什么买卖,反正他不跑国内,雷老二就借不上劲。还是五哥脑瓜儿灵,拎得清,现在又不是在学校,咱用不着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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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丙茂面无表情地翻看着随同患者一起被送来的诊疗记录,谁都看不出他已是满腔愤怒。沐辛身上的伤已被专业的
手法包扎处理过,但裸露在外的皮肤依然是青紫斑驳,惨不忍睹,是谁?如此残忍,就算沐辛他犯错在先,又何至于受到如此残酷的折磨!
他合上文件夹,放在桌上,拿起温度计让沐辛含在舌下,测试体温,然后又给他量了一下血压和脉博,俯身温和地问他:“你现在哪里不舒服?脑袋疼吗?肚子胀吗?”
沐辛半垂着眼,没有回答。自那日在B区打伤两位狱警之后,他被束缚衣紧绑着关在黑暗寂静的禁闭室两天三夜,继绝食水,随后被押送到安辰远的别墅遭受了半宿折磨,紧跟着又被押送回监狱与雷阳见面,数日的经历令他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已到了极限,特别是与雷阳的见面,仿佛在绝望的深渊中忽然看到一缕星光,无论他如何自我控制,原本已经认命死寂的心还是乱了,他控制不住地想,翻来覆去地想着雷阳那短短的几句话,一个字一个字拆来来揉碎了地品味、研究。雷哥说他也是有后台的人,不怕安辰远,他的后台是谁?能达到和安柱国抗衡的地位,必然是国字号领导,国字号,众所周知姓雷的,只有那一位!可就算后台是那位,现官不如现管,就自己的处境而言,只怕也得不到太多助力。雷哥说一个月内能让自己堂堂正正地走出去,怎么可能!可雷哥这人,向来说到做到,一口唾沫一个坑!他就这么闭着眼胡思乱想着,渐渐失去了意识。
查觉到沐辛已陷入昏睡,甄丙茂直起身体,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身体的遮挡下,隐蔽地从各个角度对着沐辛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才给他盖上被,拿着他的病历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