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他仍然不敢伸出去。
好像害怕叶明涣气他、怪他,最怕忘了他。还怕当年好不容易有的默契和情感,都随着时间流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堂堂祁大公子哪有什么追人的经验,不都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生怕戳了正直的叶公子哪里不当。追着追着就想撒手,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
叶明涣那么耀眼,众星捧月,江湖上一呼百应的人物,是他这种隐姓埋名的人可以碰的吗?
现在叶明涣主动扣住了他的手。
祁曜只感到鼻尖一酸,携带着的猜忌、恐慌、不安和占有,一下子突然都消散了。
又如同是填满了。
他还未开口说什么叶明涣就放开了握在一起的手。
心底里喧嚣的耳畔又归于沉寂。
叶明涣还拍拍他的肩:“快睡吧。”
有点像他稳稳当当地坐在山边,结果被人一下子推到悬崖边上,那种措手不及的绝望。
不知道为何祁曜竟感到有些委屈……不来找我的是你,对我爱答不理也是你,不主动问候的还是你……就算是为了惩罚我,也不至于到此。
我祁望深到底为何千里迢迢到这里来,个中原因,你叶昔合真的不知?
叶明涣听他气息不稳,又伸出手作给祁曜遮阳状:“这都子时快过了你瞎想啥了。”
“我想姑娘呢。”祁曜没好气道。
叶明涣一脸祁曜看不到的疑惑:“姑娘?啥姑娘?”
祁曜差点给他气笑,也是困意袭来,拢拢被子就入睡了。
第二日是祁曜先醒过来,拢拢头发,一起身瞥见传信的窗格那放了个精巧匣子。
是柳凉暮回来过了。
他走过去打开验验货,闹得动静有点大,把叶明涣吵醒了。
只见迎着暖软的透过纱窗的日光,祁曜眉峰清秀,神采飞扬,脸颊带着刚起床的潮红,倒像是开到一半还沾了水的海棠。
他把匣子给叶明涣递了过去:“你瞧瞧,喜欢不?”
叶明涣一边怪他又破费一边有些高兴,立刻就剥开连环扣打开匣子,匣子里两边各放二支笔,狼毫细软紫檀笔杆,上还有颜体苍劲隽永题诗。一句句诗拼凑下来,竟是首前人的佳作。
昔在皇都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
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
夫子红颜我少年,章台走马著金鞭。
文章献纳麒麟殿,歌舞淹留玳瑁筵。
他拿起笔来微微摩挲着那行诗,笔划笼刻过掌心指纹,柔软的狼毫爱抚过指尖。
好似捧了一团不会灼烧皮肤的火,就近在眼前明晃跳动。
叶明涣低头掩饰上翘的嘴角:“多谢。”
祁曜一下不差地盯着他:“喜欢吗”
就听叶少爷叹了口气,把这匣笔稳稳地置于什锦槅子上。祁曜感到铺天盖地的温暖气息,是被刚站起来的叶明涣抱了满怀。
祁曜下意识回手搂住他:“今儿你怎么这么黏了?”
叶明涣眨眨眼:“这不是就要离家了,提前跟你温存一下。”
“滚,骑马滚。”
而后两人都笑了。
叶明涣身担重职,祁曜也不想多打搅他,就目送他出了门,听得一阵喧闹,而后归于寂静。
他拿过匣子,整个将笔匣翻了过来,从紧贴着的一层木板上愣是抠出来一道印。
“怎么这虎逼玩意这么多年还粘这么结实……”祁曜不满道。
顺着印记他直接撕下来一层,从夹层里慢慢抽出来一张纸。他打开简短的传话看了看,点了蜡烛把纸条烧掉。
祁曜一个手背在后面,漫不经心地拉开门,柳凉暮正抱着剑在侧墙站着。
他把匣子递过去,看着柳凉暮熟练地粘好那层底木。
“来信说的啥?”柳凉暮悄声问道。
祁曜一脸轻松:“没什么,我好像抓到了些风声。”
“又窝藏天花患者不上报?”柳姑娘不屑道。然后就被祁曜敲了脑袋。
她不满地瞪向祁曜,那人丝毫不改还想继续敲:“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干什么。”
说完后就轻飘飘催早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