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话音一落,若垂千幕。
心里像是山崩海啸,碎石和巨浪一并扑卷过来。好像脚下所处天地之间扯开了大口子,随着越来越大的裂缝直接丢进深渊底处。
祁曜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看叶明涣在不在屋里,接着匆忙想去捂苏青忧的嘴,又不可避免地想到这话已经说出来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放手脚。
还抚着他心处的苏青忧像是感受不到他的慌乱一样,眸光里好似盛着清亮的温酒,顺微微上翘的眼角划出光来。
祁曜听见他继续道:“不过你还是因祸得福,好似内力筑基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祁曜不经大脑地反应道。
苏青忧摇了摇头:“不知道。”他都不是小孩了,还有啃手的习惯,牙齿咬着大拇指说,“我不会跟你相好说的。”
接着飘飘然跟羽化成仙一样走了。
祁曜在原地脸红了半天……什么我相好,叶明涣那臭德行哪像我相好。
他使劲抖了抖胳膊和腿,系在手腕上的红绳挂着铃铛,被他大幅度动作搞得叮当直响。
祁曜一时又恼又苦闷,看了看清冷的月亮隐在树后,给青石砖覆了一层柳叶雕花。渐觉着夜里都不凉快,便回屋歇息去了。
他喜欢在院子里瞎胡逛游或者去跟闫路喝茶到深夜,有的时候夜市时间长、或者柳凉暮闲下来不去行侠仗义就拉着他逛皇城一路的夜摊。总之这些天,少有刚用完晚膳便进屋的。
所以今天他放轻脚步想去猛拍一下毫无察觉的叶明涣的肩膀,房檐上轻手轻脚走过的野猫都没冲他叫。叶明涣正襟危坐,右手懒懒地拿着笔,头发简单地挽起,看着眼前的书好像丝毫没有发现他。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祁曜想走出猫一样的轻盈脚步,后来自我感觉跟狗爬一样。他就放弃了这种非人类的行为,好好地收敛气息。
祁曜伸出两只手就要掐叶明涣肩膀,他还没喊出来一声大喝,就被抓着手腕往前一带,生疼生疼磕在椅背上。
叶明涣不知道自己用劲用大了,他自我感觉还挺良好,扭过头想调侃两句,就见祁曜一脸阴沉。
“撞疼了吗?”他后知后觉才问道。
祁曜光冷哼一声,不理他这茬。
叶明涣一脸抱歉,放开祁曜手腕站起身来就去扯人家衣领子:“来来来哥哥看看撞到哪了。”
祁曜给他气笑了,拍开正在乱动的爪子就骂道:“谁叫谁哥呢,你还给自己涨岁数了?”
算起来祁曜比他了不少,言行举止却像是比他小一样。尤其祁曜睡觉喜欢抱着东西。不仅仅是睡觉,卧病在床也喜欢抱着被子,总之是只要躺下胳膊里就得放点什么。
现在的情况是祁老板生气了把叶明涣摁在床上,自己翻了个身觉着两手空空,意犹未尽回去搂上叶明涣的肩膀。
“大夏天你热不热?”叶明涣笑道,没把他推开。
祁曜还是出气音不跟他说话。
没办法叶明涣只能好声好气哄道:“别生气了,是我下手重了。不过我早察觉到你进屋了,祁师兄退步了吧。”
祁曜睁眼眼睛瞪着他:“这是师兄让着你。”
“切。”叶明涣脸上还是带着笑意,把他的胳膊从肩膀上拽到环着腰,“以后都早些洗洗睡了罢,快入伏了,天也热了。”
他俩还是同卧一张榻上,发丝蹭着脸颊呼吸轻扫眼睫,好似是亲密无间的爱人。
同枕相拥。
依靠身高优势,祁曜的眼光正对着叶明涣下巴。角度也挺刁钻,使劲仰头祁曜就能亲上他。
祁老板等着叶明涣呼吸声深沉起来,又转为清浅,也没鼓起勇气扬扬下巴。
他实在是不敢。
他恨不能把心挖出来给他看看,让叶明涣感受一下这强烈的跳动还有紧张的情绪。然后狠狠压着下巴吻上去。
可是祁曜也是人,还是特别怕疼的那一种。
若是叶明涣要,他便是给什么也无所谓。
可若是不想要,那就当什么都没有。
例如红绳啊、小木雕啊,还有过去的热腾腾的包子、逢年过节的烟花。就当是年少不碍事是。
一闭上眼睛,假装忘了好了。
他睡得还算是踏实,也没觉得多热,快醒了的时候还感到有凉风。这点凉意又让祁曜贪被窝,晚起了半个时辰。
这个时间叶明涣已经去当他的禁军头子了。苏青忧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不到晚上见不着人影;柳凉暮最近交到了新朋友,每天早起去切磋武艺。随行一起来的几个亲信,大多数都被他派去闫路手底下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