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飞鸽传书,一日必到。
空雾寺的回信总是利索而且迅速,若是急事,当日肯定有所返还。
祁曜没有去检查信件的习惯,早上醒来洗漱好,出了门也不知道伸手去笼里捉信鸽。还是那鸽子饿了咕咕叫唤,扑腾两下轻轻啄一口手背。
如期而至的一小卷信,还有一个小匣子。祁曜转身往屋里走了走,就站在台上檐下展开看,有夏初的风还带着最后一点凉意吹过,撩起发丝蹭到了下巴和脸颊。
大和尚的字迹浑然有力,像是划出天圆地方的笔力和胸怀,叫他小心行事。
风卷着信纸边角呼啦啦地作响,身侧就有人过来给他挡住了。来人显然不甘于只是站着,压过身影就把祁曜拢住了。
“起来,你的肩甲硌到我了。”祁曜视线都没偏移就训斥道。
叶明涣笑得眉眼弯弯:“不听。”
祁曜这才抬头看他,用手把叶明涣推开:“怎么今天倒是跟我黏上了。”
“我这不是今天出城吗,”叶明涣正色道,“要是到了明天还未归,你记得让苏青忧去宫里一趟。”
祁曜磨牙:“那还用他去?搞得我一点面子都没。我替你去!”
叶明涣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怪罪似的看着他。
他长的很是冷冽,作出这般唯唯诺诺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祁曜顺手抄起书,不轻不重砸了他后背一下。
他俩便都对着含苞待放的一池睡莲笑了起来。
正值最后的踏青时节,草长莺飞,河岸的柳树全垂得低低得,有卖艺人摘下柳叶细细吹着不成调的曲子。布行里取夏季衣物的人排到了街角。
“我想吃巷尾那家豆腐。”走着走着祁曜突然冒出来一句。
叶明涣给突然来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啥玩意你没吃过,非要嚼那个?”
“我就是想,关你屁事。”祁曜鄙视道,“今儿要是没带着豆腐回来,你也就别往我这凑合。以后我就出去住。”
叶明涣气的甩手:“不讲道理。”
祁曜不再送他,看着叶明涣上马远去,一路的茂密阴林为他遮风挡雨。
祁曜袖子里放着的是空雾寺寄来的小匣子,里面有十八根暴雨梨花针,银光透亮。
他掰了掰自己的手腕,在袖口扎好绑带,藏上一把尖刀。将平常戴的玉簪取下,换上淬过毒的尖利锐器,又套上一层楠木小壳,外形看上去同簪子毫无差别。
闫路放心不下,硬塞了一卷止血绷带和金疮药。两个人还在茶楼后院切磋一番,生怕祁曜那老胳膊老腿进了密道出不来了。
“我带着有信号烟花,”祁曜给闫路增加自信心,“金吾卫里有我的人,就算是宵禁时间我也是能出去的。我出去了,就逮不着我了。”
他又找到柳凉暮,柳姑娘看他十分严肃,不敢怠慢,没想到祁曜满嘴跑大象:“今儿下午我跟韩公子有约,去一趟醉香楼,要是晚上没回来记得给我送点银子来。”
没想到柳凉暮冷笑起来:“我送你个大王八壳,您别回来了。”一抖袖子,背着大刀扭头走了。
祁曜在原地颇有点恨铁不成钢:“这孩子一点都不懂事呢,给我打个掩护有什么不好的。”
这话说的柳凉暮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我什么不懂事?一把年纪了你懂事,你懂事你还去逛窑子。我真是看错你了祁望深,风流多少年了死性不改!”
她拔出刀来,那架势好似要在祁曜身上砍两下:“明儿咱搬出去住行吗,别祸害人家叶总兵了。谁对你一心一意谁就是个傻逼。”
祁曜被她一顿骂搞得晕头转向:“讲不讲道理?我都暗恋叶昔合七八年了我得到过啥回应,谁祸害谁呢?”
“你还暗恋七八年……”柳凉暮刚想吼回去,顿了一顿,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暗恋……!”她惊得跳起来,而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概是祁曜这人在她眼里太滥情了,直接把柳凉暮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了:“我滴个乖乖,祁曜暗恋叶明涣……”
祁曜又好气又好笑:“一大早上抽什么风,快站起来少在凉地上坐着。”
这对于柳凉暮可真是大惊吓,坐地上半天没起来:“你这人真闷骚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我的妈啊……”
祁曜看她一脸呆滞,叹了口气:“你能看出来什么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