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端午前夜，宫里宴请众臣。

礼部准备好的各样节礼由太监们发了下去，叶明涣坐在右边靠前处，捧着红彤彤的大礼盒跟着前面的大臣们磕头谢恩。

祁曜属左侧靠前的外宾位置，也不知道祁老板从哪搞来的中原没有的新鲜东西献了上去，博得皇上开怀。

端午夜宴开始前，皇上还叫人念了前日的赈灾情况。原本是由叶总兵叶明涣，叶家开仓济粮填补，没成想竟然进了贼。

“此贼首便是曾经二入皇城的炮儿侠，江湖名号酒山枫幽客，”那太监话音刚落，底下便是一片讨论声，“此贼虽曾惊扰天子罪不可恕，不过百姓以其劫富济贫乐善好施为由为其开拓。叶总兵可有何补充。”

接收到太监目光的叶明涣站起身来：“启禀皇上与各位大臣，这次我库银失窃粮食洗劫大半，确实是炮儿侠所为。不过他留下书信，说是代我们赈济百姓，也算是，捉摸不透这人的行动？”

他刚说完就有一位大臣站出来到：“皇上，江湖势力不可威胁这宫里啊，依我看，应该将什么各路所谓的豪杰加以官府管制。”

皇上陈嘉佑摆摆手：“不论江湖侠士还是镖师豪杰，都是朕的子民。只要他们不欺人不诈骗，不烧杀不毁坏，那就由他们去好了。”

叶明涣赶忙站起来道：“就臣所知，武林里几个所谓的大门户，不过是自创武功一脉。其中弟子多为穷苦人家去师门要口饭吃，求个房檐住而已，无枪无马，何来威胁朝廷？”

这大臣甚是不赞同：“炮儿侠两次闯入禁宫无人逮住他，若是他要对皇上图谋不轨，谁能担得起后果？”

又一位大臣站起来讲道：“这就是兄台的不对了。要是这炮儿侠早想加害皇上，那前两次为何不下手？再说了，他也闯不进这宫殿里，也就是边边角角的亭子啊房子啊，划上两刀，显摆显摆。”

叶明涣单膝跪下冲皇上道：“如今卑职接管禁军，定放不进一只杂鱼，若是有，烦请皇上和各位大臣治罪。”

皇上笑道：“你先起来吧。众爱卿都听好了，要是放进来杂鱼，我们可就蒸鱼吃了。”

众臣都笑起来，宴席上又是一片和谐。

祁曜倒像是神游天外一样，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貌似这场讨论与他毫无关系。

但如果真的细细论起来，在座的只有他无官无职，平民一个，又师从华山，活生生的一个“江湖豪杰”的身世。

他坐在位置上，表情看不出他现在所想，只等着皇上叫众臣端起酒杯，共祝世代长安。

整座城郭里响起鞭炮声，烟花掠过了天际，拖出长长的绚丽的尾巴，照的黑夜如同白昼。

江岸上沿着岸边点起两串灯笼，几大青楼的头牌们登上画舫对着岸边的人招手卖笑。

叶明涣还请了戏班子到家里，备好了还没人巴掌大的小粽子往台上抛，戏班子的小孩们欢天喜地地到处捡。

只要是过节祁曜都得给属下发红包，柳凉暮接到银子就奔向了集市，顺手还把猫抱走了。

闫路跟祁曜细细地算这半年来茶楼的收入，把修缮和雇人的费用全都结算好才伸手要红包。

“你是真的一分都不能亏是吗？”祁曜哭笑不得。

闫路摇摇头：“倒也不是，你都跟着来叶家了，我也想好生照顾着他们一点。基本上我眼熟感觉见过的叶家人过来点茶，我基本上不要钱。”

祁曜赞同道：“做得对，不过这新进的茶叶该提提价格了，一直这样送下去盈利该不够了。”

闫路便反问他道：“你是真的一分都不能亏吗？”

祁曜伸手去抢刚给他的红包：“拿来！”

闫路见状赶忙往后仰，祁曜也是开玩笑，两个人听着外面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唱，对视着笑了起来。

“感觉这一年你好了不少。”闫路起身泡茶，“前几年又狠又冷，睚眦必报的。连个节日都记不住。”

祁曜听他这样讲，反思了一下自己前几年的行为：“没有吧？我吗？”

“是啊你啊。”闫路先端上温水叫祁曜漱口，“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商人本性，钱这方面你舍得是舍得，但是不能吃亏。”

“祖上家业可不能毁我手上啊，”祁曜道，“有流出就得给我流回来。”

闫路读了一辈子书不懂他这些话，只好笑笑，弯下身去橱子里找果子。他翻了半天，只翻到几包茶叶，还都是自己捎过来的。

“你平时在这吃啥喝啥啊？”闫路不满道，“光靠茶楼供给，我不供你不会自己买吗？”

祁曜还是漫不经心玩着勺子：“我买啥，去你那买，还是跑到市集上那种茶馆去挑？一股子苦味。”

也不知道是谁跑到布匹店买了一车布料，还从人家荷叶缸里钻进去探密道。闫路在祁曜看不见的地方叹气。

实在是找不到他也不找了，给祁曜吹好茶端上去：“您老好好喝，我出去听戏去了。”

祁曜点点头：“昔合呢？”

他刚说完就有人推门而入：“我说怎么找半天不见祁老板，不喜欢听戏的话，往后我不叫了。”

叶明涣背着竹篓戴着斗笠站在门口：“师兄，端午安康。”

闫路看到祁曜轻咬了咬下唇，转过去笑道：“叶师弟回来了。”

“这不是奉师父的命令，过来请师兄一起出去逛一逛。”叶明涣入戏还挺深。

祁曜半倚着椅子道：“都有谁啊？”

叶师弟一手搭到椅子背上，跟师兄凑得特别近才说：“就我们两个。”

闫路见状赶紧跑了。

他走了之后祁老板一巴掌呼在叶明涣额头上，沉下脸来：“你带的什么东西进来，味道这么大，出去。”

叶明涣看着他一个劲点头：“对对对，当时你就是这么说的，把门口一串小师妹吓哭了。”

祁曜被揭了短也不理，推开叶明涣背过身去不理他。

不一会面前出现了一捧鲜草莓。

小小的颗粒，泛着浅浅的红色。叶明涣手上全都是草叶子和土，捧着一大捧草莓到他眼前。

祁曜又惊又喜，一把搂住叶明涣脖子：“师弟懂事了，一会师兄指点你一下前日学的剑法！”

叶明涣一直往后躲：“身上脏，你先别过来，我去洗洗。”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直直地看着草莓：“我好几年没吃过了。”

叶明涣把手收了回来，将草莓放回竹筐里：“知道你没吃，这不给你采来了？”

引得祁曜心里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