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多少？”

“两千五？”

“能成。”冼志高咧嘴笑丢了眼睛，勾搭住章桀的肩膀：“果然我没看错，小兄弟细皮嫩肉，我猜到你就是那个。”

“起开！”章桀被他不清新的口气吹得发毛，拉开粗壮的胳膊擦脖子上的口水。

“哎呀，你看我，又唐突你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完，冼志高揣着手靠在车玻璃上开始装睡。章桀也乏了，事情一搞定，得以短暂松口气，额头抵着前面车座晃悠着了，直到进站才醒。

冼志高说到做到，带着章桀搭摩托三轮踩着下班点赶到了出入境海关办事处。破烂的办公楼底下开着一个对外办事窗口，上面打字写着出入境检验登记。门口铁门粘着一个“外来车辆禁止通行”的纸牌子，风吹欲坠很不牢靠的样子。

办事窗口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臭着脸跟排在最后的人招呼：“新来的别排了，办完下班，明天再来。”

冼志高没排队，带着章桀跟站岗保安打过招呼。保安怪异地看了章桀一眼，没拦着。少数民族方言他听不懂，就乖乖跟着，人家看他就像冼志高交待的一样点头微笑。最后冼志高一路畅行，真给他弄来两张打印的登记证明。

“身份证呢？”章桀折好脆弱的纸张装进书包里。

“要扣押，我边民证也扣，先不能拿出来。”冼志高安顿好章桀，走进旁边一所平方前左右张望，好像在等人。

章桀安下心，疲倦袭来，不再有精力密切关注冼志高的动向。

天渐渐黑下来，遥遥可见的边境线上刻着大红“中国”两字的石碑已经看不清楚。夕阳拉长旅人寂寞的身影，又残忍抹去。那道隐形的国界线只余下一团漆黑笼罩，蚕食掉理智与贪婪的界限，朝章桀招手。

他怀着最消极的期待，浑浑噩噩、茫然焦灼，固执地面向虚无的黑暗。在那片未知茫然的土地上，一定会有他最想念的人。那人等着他，想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冲他微笑，朝他招手。

一定是这样。

“走吧。”冼志高拍住章桀的肩膀，把他从徒然的幻想拽回现实：“去越南的钱你过去再给我，我反正不急用。那啥，你现在请我吃个晚饭，行吧？”

换完越南盾，人民币还剩不到两百块，章桀抽出一张绿色的，请冼志高在小摊上吃了焖饭，入夜才等到约好的车来接。

递钱出去的时候，他还在想这张钱也是乾坤的。所以乾坤不能就这么没了，不然他就太坏了。一个人走得潇洒，留下他孤身在世上，随时随地因为任何一样微小的东西都能看见乾坤的影子，根本没可能重新开始，太绝望了。

晚上十点多，车从一众树丛里绕行向南，走的不是章桀先前看到的路，也没有当值站岗的军人，灯火很暗，将将凑合照出路。开车的大兄弟说话声音粗犷，穿这件黑绿相间的云锦麻布衣服，胡子蓄得很长。

大兄弟跟冼志高很熟的样子，两人嘻哈说着同一种语言，笑得很开心。大兄弟偶尔瞥眼角看章桀，也往他脖子上看，诡异得紧。他心里惴惴不安，瞬间有种想跳车的冲动。

“靠谱吗？”他拽回冼志高悄声问：“你可别坑我！”

“靠谱靠谱。是我兄弟，越南人，路他熟。你去紫清镇，车要走一个多小时，你睡会儿吧。”冼志高说完话递过去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刚入夜，这个时间按照他最近的作息，距离睡觉时间还早，何况现在心事重，他更是毫无困意。

阴天没星星，黑夜遮盖下的道路绵延出去千里万里，看不清田野间的花草，只有越来越的苍劲的风声。应该是开阔地界，很远的地方有亮光，盈盈点点的人家孤零零站着，像是星光都被他们剥夺了。

也不知道晃了多久，他看着外面树木开始打哈欠，先是眼前犯晕，再然后神志迷糊不清醒，竟是没多久便倒头睡着了。手里一松力，剩下半瓶矿泉水骨碌滚

到了车座底下。

镶着黑钻的戒指戴在垂下的左手无名指上，路灯闪过，折射出光芒缤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