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才人。”又一声音从正堂外传来,韦陵游和江清月同时回过头去,只见一杂技团艺人打扮的矮小男子走了进来。只见他一边走一边舒展筋骨,竟每走一步就长高一寸,待到站定于二人面前时,已经长到了七尺有余,本合身的衣服滑稽地紧贴在身上。
他伸手在脸上一摸,揭下一层极薄的面具来,那张脸!若李修、小狼在场,定能认出这就是那晚在邸店见到的不良人柳头,只是下巴上没了那圈虬髯。
韦陵游第一次看到这么精彩绝伦的缩骨功与易容术,瞪直了眼盯着他。
“池羽,有何发现?”上官婉儿倒是习以为常般问道。
柳池羽行礼道:“问遍了西市的胡商,都只说洛娘子骗来的那一车货是做墨用的。”
“做墨用的又何需在此时刻不远千里运来?”上官婉儿皱眉道,“你再去打听打听。”
“是。”柳池羽应道,犹豫了一下,又道:“今日在薛家有个球赛。”
上官婉儿轻轻一笑道:“有所听闻,说是薛九郎找来的两个帮手,把张郎的牙都给打掉了一半?”
柳池羽答道:“这突厥人,属下试了试,武功不错,性子凶狠,需要除掉?”
上官婉儿摆了摆手,“ 不用打草惊蛇,你观他打球,虽下手狠,却只是在走投无路时才心狠手辣,平时没什么野心,不足为惧。”
“这不是养虎为患吗?”江清月忍不住插嘴,“若是到时候动起手来……”
“这样的人,只要好好利用,就能为你成事,这也是神皇留着他的原因,与其让西突厥残部又扶植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子,倒不如留着这个没野心的。”上官婉儿对江清月说,“若是想要做番大事,那时时刻刻都要心狠手辣,对别人也好,对自己也罢。只有在人生的赌局上摆上足够多的筹码,才会有所收获。”
韦陵游只觉浑身一寒,难以相信这话出自眼前的柔弱女子口中,又赶紧在心中提醒自己这女子的身份,于是岔开话题道:“眼见拜洛受图之事渐近,对方一定会在拜洛大典上动手,却未能摸清对方底细,加之博州动静不断……到时候神都大乱,同时博州逆反,内外交困,陷入窘境,如何是好?”
上官婉儿揉了揉太阳穴,思考了良久才回答:“那只能迫博州之乱早发了。”
“哦?”韦陵游和江清月相视一眼,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如何做到?何况博州先乱,分去神都兵马又怎生是好?”
“已安排了人去了博州,可放心。至于如何逼迫博州之乱早发……池羽,你继续去打听;月儿,你跟我走一趟。”上官婉儿起身,身旁的白狼也立马爬了起来,她怜爱地拍了拍大白狼的头道:“韦三郎,劳你帮我照顾一下子夜。”
“啊?”韦陵游还没反应过来,上官婉儿已带江清月离开了。
韦陵游又转头看向柳池羽,柳池羽咧嘴朝他一笑,也步出正堂。只剩下他傻傻地站着,和蹲坐在床上的大白狼面面相觑。
“……”韦陵游试探着向子夜伸出手去,“子夜安好?”
子夜上翻嘴皮,露出尖牙,发出低沉的咆哮作为回答。
积善坊东南角,江清月不安地翻身下马,悄声对身后的上官婉儿问道,“师父,我们来这晦气地方做甚?”
“跟你说过几次了,你这张嘴迟早要惹祸。”上官婉儿回答,见江清月又是顽皮一笑,心知她定没有听进去。
但她也没有时间多管,郑重地转头看向眼前的红门。
“阿月进去禀报啦。”江清月极不情愿地道,叩门进去了。
不过多时,廊上传来着急的脚步声,红门被从内急匆匆地拉开,一老奴的脸出现在后面。
“上官才人!稀客、稀客,请进。”
上官婉儿点头,走了进去。
老奴却不将她往正堂引去,只听他边走边絮絮叨叨,“周少卿还在为大案忙碌,没办法在正堂见才人,还请见谅。”说罢引着二人向内院走去。
这时,内院却突然传来一声喊叫。
三人均是脚下一滞。
因那叫声实在是太过凄惨,不像正常人发出来的。内院距他们所站之处尚有很长距离,惨叫声却如此清晰地传人她们耳中,实是难以想象那边正在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