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见谅,才人见谅。”老奴听闻惨叫后却是尴尬道,“周少卿还在查案……这边请。”
江清月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上官婉儿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内院走去。
到达内院,远远就能看见地上矗立着两个十字木桩,木桩前各跪着一人——
如果还能被称为人的话。
这两人浑身鲜血,一根铁链刺入血肉紧紧锁住他们的左脚。其中一人转过头来,只见他的双耳、下唇竟都已不在原来的位置,而是躺在一边地上,只留下两个血窟窿和白森森的牙齿暴露在外,似人非人似怪非怪。
看着她俩走来,那人张了张不存在的嘴似乎想说话,森白的牙齿间拉起一道粘稠度的血丝,只发出咿呀呀呀的模糊声音。
一双长长的筷子突然从一旁伸出来,夹住地上切下来的嘴唇,然后往二人中间架起的油锅按去。
只听“滋”的一声,肉香味四溢。
两人顺着筷子向上看去,一鞋拔脸男眯着眼专心炸肉,正是她们要找的酷吏周兴。
半晌后,周兴将炸好的下唇夹到鼻子前嗅了嗅,夸张地感叹道:“真香。”
说罢,他夹着肉递给地上另一人道:“来,吃下去吧。”
上官婉儿只觉袖子一紧,回头一看,原是江清月牢牢攥住了她的衣服,脸色苍白。
“周少卿万福。”上官婉儿及时开口打断。
“哟,原来是神皇身边的大红人,上官才人——才人请。”周兴夸张地行了个礼,直接将肉塞进了那人嘴中。
若论品级,周兴所任司狱寺少卿乃正四品,在上官婉儿之上。上官婉儿不敢受之大礼,于是回以一揖,客气开口:“周少卿为神皇鞠躬尽瘁,又断案如神,所成功绩,堪比伊尹,能有周少卿这等贤臣为圣人分忧,实乃大唐之幸事。神皇常常挂念,因此差遣臣来赐礼。”
身后的江清月便托着两个孔雀纹银锦盒上前来,柔声道:“禀少卿,西域特供琉璃盏两枚,由胡僧青霞子炼制的延寿金丹一枚。”
周兴知于情于理神皇都不会在这时遣上官婉儿来送赏赐,但这延寿金丹的确又是太后才有的稀罕之物,略一思索,于是吩咐老奴收下礼物,道:“谢神皇隆恩。”
“不知周少卿此时还在忙公务,倒是打扰了,不知又是哪一桩案子?”
“才人过奖,正是上官才人送来的范阳王李霭的案子。”周兴转了转眼珠,指着在地上的两个人道,“某这天兴致一好,又想到一个沉冤昭雪的好办法。但闻上官才人尚在母亲肚子里时,令堂便梦到过一巨人手持大秤曰‘称量天下士’,不如由才人来评定一下在下这法子妙是不妙?”
“少卿请讲。”
“某这方法说起来其实很简单,灵感来自于古时杀妻献肉的刘安。” 周兴道,“前有杀妻食肉,某便改为父子相食,让李霭这对父子互相吃对方身上的肉,谁先招便谁活命,后面的那个则被吃光。”
一声干呕,原是江清月终是忍不住了,捂着嘴欠身告罪,跑去了一旁的角落。
周兴眼睛一放光,也不再追缠刚刚的话题,问道:“这是哪家小娘子,俏丽至斯。”
上官婉儿不着痕迹地转移道:“如今神皇还有一事要烦周少卿操劳。”
“上官才人见外了,神皇之事便是臣之事,何谈操劳?”
“眼看拜洛受图之事渐近,加之博州动静不断……怕到时候神都大乱,同时博州逆反,内外交困,陷入窘境。”
“确是。”
上官婉儿低头谦逊地道:“还劳烦周少卿将这二人的审讯抓紧些,若是能审出什么直指博州的情报,便再好不过。”
周兴的升迁之路源于四年前徐敬业叛乱之后,武太后疑心仍有人不满于她,便鼓励天下告密之风。周兴时任尚书省尚书都事,积极告密,发明多样酷刑逼供,更在罗织罪状、陈述之书上狠下功夫,终官拜司刑寺少卿。
上官婉儿这番话,几乎指明了让他罗织琅琊王谋反罪状,逼迫博州之乱先发。
若真是神皇的旨意,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