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援建团队参与了西海省人民政府组织的中安市灾后重建规划工作动员大会，西海省省长介绍了中安地震灾情统计和最新的救灾工作进展，对各大院援建团队表示了感谢，并亲自给三十多位即将奔赴灾区的援建专家发放了援建工作证。

陆尧和叶远之从省长手里接过印有自己名字和照片的援建工作证时，把各自心里的小九九忘的一干二净，真正有一种“大义”涌上心头。这小小的一张工作证，是国家赋予他们的荣誉与责任，灾区给予他们的期望与信任。叶远之扫了一眼其他人，昨天晚宴上各种的扯皮混世，全然消失殆尽了，每个人脸上都是郑重。

动员大会结束后，省长亲自目送援建团队上车远去，一辆大巴车载着这批专家，将要翻过巴颜喀拉山，预计将在蜿蜒的214国道上行车16小时，攀升2000米海拔，才能抵达中安灾区。

出发伊始大家都很兴奋，天高海阔地讨论着自己的工作履历、这次地震的灾情、 空间规划改革的新进展、圈子里彼此都认识的熟人……过了不久，聊天的声音就渐渐微弱下去，大家开始进入类似“休眠”的状态，以对抗接下来漫长的公路旅程。

两个小时后，大巴车就完全脱离了西平市的都市气息，驶入了一派草原风光，前方的路无限向远方延伸，淹没在遥远的天地交接之处。叶远之坐在窗边，拉开帘子看着外面，苍茫一片，已经是草原了。

春天草原上一片黄一片绿地交错，时不时可见稀稀拉拉的牛羊，零零星星地散布着。厚重的云朵连绵不断，压得极低，好像就在头顶上方不远处，阳光穿透云朵，打出一束束炫目的光芒，斑驳地映照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

真美，美得气势雄浑，美得心旷神怡，叶远之心想，这里跟他所熟悉的江南烟雨、亭台楼阁太不同了。江南的精致，让人优雅，又让人忧愁，一不小心就落入了自怨自艾的情绪。这里则不同，这漫无边际和一片苍茫，能让人产生“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的感觉，那些大都会里常见的勾心斗角、曲里拐棍、犄角旮旯，全都变得丑陋不堪和不值一提。

叶远之微微一笑，原来自己以往不爱听的那些“土味”草原歌曲里唱的都是真的，蓝天白云、骏马天涯、矫健的雄鹰……他甚至觉得自己都想要像歌词里唱的那样，化身为一只翱翔天地之间的鹰，永远地驻扎在这大草原上了。

又过了两三个小时，海拔抬高了不少，与先前平坦的草原大不相同。眼前时而是一望无际的崇山峻岭，时而是湛蓝寂静的小湖泊，甚至能看见远处的雪山。国道214十里不同天，一会阳光灿烂得像要把人融化，一会又风雪交加，甚至路上还短暂地下了一阵冰雹。

叶远之回头看看车里的人，七七八八地都歪着头在那睡觉，也不知道这些人是看惯了大山大河见怪不怪，还是已经失去了欣赏壮美河山的能力了。陆尧坐在他身边，靠着椅背睡得挺香，脑袋跟装了弹簧一样，被颠簸地一会歪到左侧，一会歪到右侧。

叶远之无奈地叹了口气，扶着陆尧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想让他睡得舒服些。他担心自己的肩膀或许有点硌人，就把羊绒围巾摘下来叠得厚厚的，塞在自己肩膀和陆尧的脸之间，然后接着看向窗外。

海拔升得很快，没多久车外的山就都变成雪山了，叶远之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有些视疲劳。他把窗帘合上，回头看了一眼陆尧，发现此人睡得昏天黑地，不知道梦中在大快朵颐还是怎样，口水流到了他的围巾上……

没多久车停了，司机在车里喊了一嗓子，提醒大家可以下车休息会。陆尧给司机喊得一激灵，转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一直靠着叶远之的肩膀在睡觉，还把口水印在了人家的围巾上，一时之间非常尴尬。

大家坐车久了腰背都给颠麻了，纷纷站在路边稍事休息，有的拍照，有的伸懒腰，有的啃面包。陆尧瞧见前方有个路牌，写着“前方80公里，巴颜喀拉山山口，海拔5266米”。“嚯”他感慨了一下，这将会是他迄今抵达的最高海拔。

稍事休整后大巴车又继续前行，省里安排尽快将专家送达灾区，何况这路上天气变化多端，司机也不想多耽搁。一车人就像跟团旅游似的，上了车又开始哈欠连天。叶远之自出了西平就一路看风景，有些用眼过度，现在方觉得有些困倦，他摘下眼镜，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