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车身猛地一颠,叶远之被晃醒了,还保持着入睡时候的姿势,笔笔直地坐着。这段路似乎特别不平整,车身又猛地一晃,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声。陆尧正在看手机,听他这一声,转过脸来看着他,“怎么了?”
叶远之眉毛皱成一团,用手扶住额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头疼”。他此刻头疼欲裂,感觉脑子里的血管都要爆炸了。陆尧看他脸色白得吓人,突然觉得似乎自己也有些头疼,也没顾上,就问:“不会是刚才下车冻了吧?我就说你这一天天穿得‘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在咱们楼谁多看你一眼了?”
陆尧点到为止,也不好意思多说,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大尾巴狼,最“多看了好几眼”的就是他。然后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摸了一下叶远之的脑门,其实并不热,这是怎么了?
边上有几个同僚似乎也不太舒服,一问感受都是头疼得像要炸开,一时车里开始有些轻微地骚动。突然有个人说,“咱们马上到巴颜喀拉山山口了,海拔有五千多米,头疼的应该是高原反应了,早晨出发前没吃红景天吗?昨晚政府的往各个房间送了。”
陆尧听完也开始头疼得厉害了,深深觉得出来工作真不能作妖矫情,昨晚他俩要不是出去压马路喝小酒了,能错过这么关键的信息吗?他问了一句,“有哪位同志带了吗?现在吃行不行?”“似乎来不及,这玩意得提前好几个小时吃才有用……”
司机听到后头的动静,大声喊了一句:“头疼的忍一忍,互相观察照顾一下,咱们现在还在往上走,一会等过了山口,海拔就会往下降,一般到4000米左右反应就会小很多。”
陆尧此刻觉得自己真的是大意了,上高原也不知道查查注意事项,这些简单常识网上一找一大堆。还是仗着年轻身体好,不拿自己当回事,如今才知道头疼的这个感觉真的不是滋味。陆尧跟叶远之双双闭着眼靠着椅背,就这么硬扛着,不然还能怎样?只希望赶紧过了这个五千多米的山口。
说是这么说,可是真的抵达到巴颜喀拉山口的时候,不管高反不高反的,都有些热血沸腾,举着手机对着标识牌就咔咔拍照。开玩笑,5266米,什么概念?除了狂热的登山爱好者,一般人常规是到不了这么高的,更何况巴颜喀拉山是黄河母亲河的发源地,意义非同凡响。
陆尧忍着剧烈的头疼,用钢铁般的意志下车跟标识牌合照了一张,他要留着带回去跟陆小希炫耀,还要用这张照片给陆小希说一个“爸爸都高原反应了还坚守在救灾第一线”的故事。
叶远之是全车唯一一个没下车拍照的,别说是个5266米海拔的标识牌,就算是个珠峰顶在眼前他也不会下去,他确实是难受,他一难受就这样,缩在一个地方根本就不动弹。
陆尧脑袋嗡嗡的,腿跟棉花一样软,爬回车上坐定。看叶远之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担心他是不是特别严重,于是他去找司机问了问高原反应具体能有什么症状。回到座位以后,他拿出保温杯,给叶远之倒了杯热水,“喝点?”
叶远之不想说话也不想摇头,他整个人保持一个精准的位置一动不动,因为头一动就疼得要炸。他听见陆尧跟他说话,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一杯热水,不耐烦地闭上,表示不要。陆尧又悉悉索索地从背包里翻了块面包出来,“那吃点?”叶远之这次直接没睁眼,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你好烦”。
“行吧,狗咬吕洞宾。那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特别不舒服?比如说……呼吸困难?”陆尧也头疼,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依不饶地问。叶远之像是说话需要蓄力一样,过了半分钟才回答,“有。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要窒息了。”
陆尧脸一沉,心想自己怎么这么犯贱呢,于是呼啦啦展开叶远之的围巾,就像当时在辽城的落雁山顶一样,往叶远之脖子上一套,三下五除二地把他裹成了一个粽子,然后自己歪到另一侧睡觉去了,睡着了就好了,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