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不在服务区。”
“啧……还是来晚了一步吗。”
身穿黑西装的赭发少年站在钢筋交错叠成的废墟上环顾四周,神情不善地将手机塞回兜里。
那辆赤红色的重机车熄火没多久,就停在钢筋废墟边上。
中原中也眉头紧蹙,想到Frisk也被牵连在内,不由得更加烦躁。
早知道就和那小鬼一起过来了。
“你在找什么?”清冷的女声打破死寂,突兀地从他头顶传来。
他闻声看去,穿着奇特的双马尾黑发少女背对着残月,自那远不算低的建筑顶层一跃而下,猫一般轻轻落在不远处的水泥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敌人?
中原中也微微眯起眼,他双手抱胸,身上泛起一阵危险的红光。
“你是谁?”
“我是黑岩,异常的肃清者。”她淡淡道,那双宝石般无机质的蓝眼睛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如果不想被卷进异常的领域,你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
Frisk打开手机,发现左上角的信号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无服务的状态。
果然,和她之前的感觉一样。
她抿了抿唇,对太宰治道:“我们大概等不到中也先生了。”
在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变化就已经开始了吗……
不,应该是在体检室的时候,那个异能力者就已经为试图用药物自杀的太宰治“提供”了一般不会出现在体检室里的医药箱。
在太宰治自杀失败后,又耐心等他们来到意外多发的偏僻地方。
虽然因为她的阻挠还是失败了,对方却也利用太宰治心脏骤停后异能力失效的那段时间将他们拉进了异空间中……
弗少女捂着一阵阵抽疼的心口,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事情棘手了。
本以为只是制造意外事故之类的异能力,没想到最后会上升为领域级的罕见异能。
绷带少年还有心情哼哼小曲,好整以暇地观察着蹙眉沉思中的少女:“弗酱是在担心我吗?”
“应该是‘我们’,太宰先生。”Frisk无奈纠正道,“如果不快点找到敌人消除祂的异能力,我们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嘿……这样啊。”
太宰牵起嘴角,又露出了那种怪物般的眼神。
空洞而悲哀。
“但是,这不是弗酱自己选择的吗?”
“弗酱如果不插手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走到这个地步了呀。”
他喃喃自语着,轻轻撩起少女耳边垂下的那几缕鸦羽般的黑发。
从初见时起,她就一直以保护者的身份自居,不管是面对尖锐的言辞还是冰冷的枪口,都会义无反顾地将弱者挡在身后,向暴凌者张开双臂。
太宰治不喜欢Frisk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绽放出的光芒,对于久居黑暗的人来说实在有些刺眼的过分。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旧热爱生活。(注1)]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的了,直到Frisk出现,这句十分理想化的格言才被他从记忆殿堂某个落灰的角落里翻找出来重见天光。
当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啊。
太宰治感到好奇,又不禁有些厌倦。
失去了阳光的照耀,花朵又能在黑暗之中绽放多久?
更可笑的是,那金色的花朵还在不停抖落花瓣上细碎的阳光,妄图将这片浓稠的黑暗照亮。
【“不会让太宰先生死掉的。”】
说着想要活着,却向深渊里的怪物伸出手去。
“弗酱……是真的想要活下去吗?”少年温柔缱绻的声音如风一般飘忽不定,却无端端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确信。
太宰暗沉的眸子里倒映出一抹金色——那是Frisk彻底睁开的眼睛。
【看,被我说中了吧。】
深渊里的怪物咯咯笑着,耀武扬威似的咧开嘴,露出那猩红的舌头,还有两排雪白的牙。
Frisk一直觉得太宰是个孩子,和世界上所有的人类小孩都没有区别,只是他恰好生在了深渊。
如果他安于黑暗,Frisk绝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就像她曾看见的灰色灵魂,无时无刻不在重重束缚之下,只能通过伤害自己的极端方式获得极短暂的解脱。
她所看见的太宰治,他的肢体,他的表情,他的眼睛……每分每秒都在无声叫喊着。
[救命。]
“我只是觉得,不能放着太宰先生不管罢了。”对于太宰治的问题,她没有肯定,也不作否定。
【啊啊……又是那种眼神。】
【简直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
鸢色的眸子微敛,少年嘴角虚伪的笑意跟着淡了几分。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弗酱?
【*Stay determined.(unlocked Frisk:100%)】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
不同于之前钢筋锈化断裂的细微脆响,它更接近于玻璃渐渐破碎时发出的哀鸣。
Frisk警惕地看向四周,太宰治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背景片片剥落下来,直到虚假的现实彻底消失不见,而今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充满油画质感,色彩浓淡不一的怪异世界。
他们站在狭窄压抑,只堪堪容两人并行的拱形通道内,两旁花花绿绿的墙上用浓厚油墨勾勒出的怪异扭曲的形状,乍一看像是孩童随性而为的涂鸦,又像是什么古老的晦涩的象形字符,Frisk凝眸细看,却发现全部是人。
鲜红到暗褐的颜料是斑驳新旧的血,扭曲暗淡的线条是死状各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