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给我拿点茼蒿！”

“我要小香肠！”

“鱼豆腐！”“大白菜！”

……

这种时候，天南海北的人聚在一起，一张桌子上吃饭，不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吗。大家都笑着，聊着，敞开胸怀和不同的人一同感受大漠风情。

而江小天却跟他们热络不起来，只顾低头喝水。

徐蓝那边聊得热乎，她有些黑的肤色沐浴在夕阳余晖里，显示着活力与健康。

“闺女，给我拿点豆腐，老了嚼不动别的！”一个满头白色小卷的老太太冲徐蓝说，她的眼睛笑得弯成一条可爱的细线。

“行嘞，奶奶！”徐蓝笑得灿烂，一口白牙，八颗，齐齐整整。

“小姑娘，给阿姨拿一点土豆好哇？”一位老太太戴着墨镜，口音一听就是上海的。

徐蓝：“好的啦好的啦！”

阿姨笑得合不拢嘴。

江小天也看着她笑。徐蓝这种人，一看就是朋友一大堆，特别受欢迎的人。

徐蓝起身，走向食材桌。

她拿着两个大一点的篮子，往里面捡着刚刚被报过的蔬菜。正当她把一根看上去不太新鲜的菜叶拨到一边的时候，有人蹭了蹭她的肩。徐蓝皱着眉回头，吴家羽那张精虫上脑的脸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别看你这个样儿，身手还挺好。”吴家羽抬着眉毛说话，眼睛往徐蓝胸上瞄了一眼。

徐蓝把篮子往桌上一放，说了两个字。

“恶心。”

她声音不大，但刚刚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吴家羽身后的几个游客看他的眼神立马怪异了起来。

这时候，吴家羽身后钻出一个小姑娘来，正是赵虹。赵虹个子矮，但气势上却不输。她两手挽着吴家羽的胳膊，瞪着徐蓝说：“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有没有素质？家羽都告诉我了，你打人你还有理了？我们不去告你们就不错了，还得寸进尺！”

小姑娘嘴叭叭的，徐蓝见她那气势汹汹的样，没憋住，哼笑了一声。

“傻逼。”

说完她便继续去捡食材了，迅速把篮子装满，再没回头理那两个人。

徐蓝端着篮子回来的时候，脸上又笑嘻嘻的。

菜都下了锅，徐蓝坐下来。

在这种旅行社搞的活动里，不能指望吃上多么丰盛的东西。火锅里的汤越吃越清淡，酱料也被人家兑了水。徐蓝越吃越没味道，加上右胳膊实在疼得厉害，她干脆放下筷子不吃了。

江小天意识到徐蓝不太方便，于是默默拿了个塑料小碗，又找双干净筷子，把锅里的东西一样给徐蓝盛了些。

江小天把碗放到徐蓝眼前，周围很吵，于是她趴到她耳边，说：“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夹。”

徐蓝看着盛得满满当当的塑料小碗，耳边一阵酥麻。

不得不承认，江小天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像热到好处的牛奶，像柔软厚实的棉被，像疲倦路上清淡的花香。

徐蓝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拿起筷子，把碗里的东西全部吃光了。

吃东西的时候她留意到，身旁的江小天吃饭细嚼慢咽的，吃个鱼豆腐得咬五六口，每次啃下那么一小块来。徐蓝看她那样，估计吃上半小时都没自己五分钟吃得多。

人小小的，嘴唇也小，胃口也小。

徐蓝看着她嫣红的嘴唇发了愣，心脏好像跟着她唇的每一下开合跳动着。

她深深吸了口气，将手边的啤酒一饮而尽，心里嫌弃着不是冰的。

火锅吃得差不多，墙根下的一排长架子上开始烤羊肉串。主持人高歌一曲，然后开始和游客互动。

“献丑了啊朋友们，”主持人朝游客们作了个揖，“我刚刚啊，这是抛砖引玉。接下来有没有哪位朋友愿意上台展示以下自己啊？”

好几个桌上都有人高高地举起手。

人们都热络起来，酒饱饭足，气氛刚刚好。

主持人叫了一位快要跳起来的男士上去，哪知那人其实是喝醉了，在台上站都站不稳，五音不全地吼了一首最炫民族风就跳下了台，摔了个大屁股墩，引得观众捧腹大笑。

第二个上去的是一个小孩子，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女孩，看着不过五六岁，但是一点不怯场。

“我今天给大家演唱一首动发片的歌，叫做：《&*%（&》！”

她口齿还不太清楚，歌名没报明白。不过不打紧，观众的掌声雷动。

小女孩拿着话筒在上面铿锵有力地唱着，小拳头紧紧地捏在一起，跟着喉咙一起使劲。

徐蓝实在忍不住，她转过头，下巴跟着节奏一点一点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因为在憋笑所以嘴角朝下弯着。

徐蓝问江小天：“你听明白了吗？”问完她马上又闭上嘴，怕自己笑出来。

江小天摇摇头，笑着说：“一个字没听懂。”

徐蓝点头的力度大了几分，然后又转了回去。

她的手跟着小女孩的歌声打着节拍，和其他观众一起。

她笑着，嘴角像一片百合花瓣的瓣尖，轻轻点在脸颊的凹陷处。

夕阳的光辉顺着她的脖子滑下来，跟着她的脖颈有节奏地律动。

江小天看着她，手都忘了打拍子。

一曲作毕，徐蓝突然高举起双手鼓掌，大喊：“好！！！”

这一声才让江小天还了魂。

接下来各路神仙大显神通，气氛很是热闹。

“最后我们再请一位游客上台，哪位游客愿意上来压轴表演？”

江小天她们这桌的那个上海阿姨踊跃地举手，跑上了台，接过了话筒兴奋地说：“大家好，很高兴今天能和大家欢聚在一起，我要为给大家演唱一首粤语歌曲，《千千阙歌》。”

台下热烈的掌声响起。伴奏开始缓缓沉沉地流淌。

江小天听着阿姨醇厚的嗓音，如念诗一般慢慢唱着。话筒和播放设备的质量都不是很好，传出来的声音很粗糙，但依然好听。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歌声、彩色的灯光、烧烤的烟火气还有沸腾的人声，熬煮在一起，热闹得冒泡。

徐蓝起身，离开了饭桌。

她听到那首曲子的前奏时，人就冷下来了。

她离开人群，找到一个秋千架，靠在上面点了支烟。

身后的歌声依然清晰，就像曾经那个该死的夜晚一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