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天用地图研究了一下回宾馆的路线,然后就上了公交车回宾馆。
两人定的房间在鸣沙山后面,一条长街的尽头。街这头不远处就是鸣沙山,那头则连着另一条道路,商铺林立。
江小天掀开店门外的塑料帘片走了进去。前台是一位中年妇女,头发卷卷的,有些发黄。
江小天说:“您好,入住。”
“身份证给我一下。”
江小天把身份证放到台子上,说:“还有个一起的人,叫徐蓝。她办入住了吗?”
阿姨想了一下马上说:“办了办了,刚没多久。”
江小天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简单登记了一下,阿姨便告诉了江小天房间号,303。临走的时候瞥见桌上放着一些免费提供的长条状的橡皮糖,江小天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拿了一条。
糖是塑料纸包着的,里面圆圆的厚厚的七八块圆形软糖,五彩缤纷。
江小天身上背着包,手里攥着糖,站在303门口。她稍微把耳朵凑近了点门去听,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纠结了一会儿,江小天敲敲门。
敲了三下,不轻不重,但是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江小天又加重点力道敲了三下,声音在楼道里清脆得很。这次屋里有了声音。
“没关。”
徐蓝的声音听起来像放在仓库里的玉米发潮了一样。
江小天把把手往下一按,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标间,一进门右手是个方正狭窄的洗手间,再往前就是两张床。窗户朝东,徐蓝就坐在离窗户近的那张床上。她倚着墙,双腿交叉叠在被子上,低着头玩手机。
江小天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钩上,把包放在电视边的柜子上,然后把充电宝拿出来充电,又把身份证收到钱包里。做完所有她可以做的事之后,房间里沉默了。
徐蓝不说话,江小天也没事可做了。气氛让人无所适从。
江小天在床边站着,看了徐蓝几秒,徐蓝却一直在专注地玩游戏,感受不到那两道直接的目光似的。
江小天一口气从胸腔吸到嗓子眼,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她说:“吃午饭吗?”
徐蓝说:“不饿。”
刚刚有点生气的房间瞬间又被被压抑覆灭。
江小天又试探着问:“下午去哪?”
徐蓝手指迅速地在手机上移动着,嘴里淡淡地说着:“都行。”
江小天想起徐蓝早上在车上要水喝的样子。于是默默地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倒进一次性纸杯里。她问:“喝水吗?”
“不喝。”
这回把江小天噎了个死。她能找到的自然的话题就这几个,看来徐蓝是真自闭了。江小天心说,不就是抽个烟吗,顶多有点烟瘾,怎么被撞见了反应还这么大?
她右拳无意识地虚握了握,说:“其实你不用……”江小天突然措不出词来,正巧这时徐蓝看了过来,问:“不用什么?”
徐蓝声音冷淡至极,眼睛也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江小天被吓得脖子一缩,但还是咽了咽口水把话说完:“你不用这样。抽个烟而已……不至于这样。”
为了表示自己的理解,江小天慢慢挪到徐蓝的床边,然后贴着边缘慢慢坐下,小心翼翼地冲徐蓝做了个自以为足够亲切自然的微笑。
徐蓝看着她两颗黑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那里面满是真诚。她笑起来两颊微微鼓起来,此刻还有点红,像俩没熟透的苹果似的。徐蓝意识到自己的联想之后马上打断,她脸上是片果园吗?苹果葡萄的,还李子樱桃梨呢。
徐蓝没憋住,嘴角弯了一下,眼睛马上转向别处。
江小天看着她的表情松懈了,心里也跟着放松了。她说:“我爸爸也抽烟,戒了好多年也没戒掉。我听他说这个很难戒的。所以……你不用太排斥。”
徐蓝闻言,无奈地侧了侧脖子,眼睛盯着天花板说:“我跟他不一样。”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江小天在犹豫,自己可不可以问;徐蓝在等,江小天要不要问。
过了几秒,江小天说:“怎么不一样?”
话问出口,就意味着她想深入,她想了解徐蓝更多。而过多的了解往往是一段关系的准备。说明江小天不再把她当个萍水相逢可有可无的人。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江小天是个八卦的人,但徐蓝不这么想。
徐蓝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说:“我高中结束那会儿吧,不三不四的。在酒吧让人灌了烟,里面还掺了东西,”说到这,她眼神专注了些,“你知道吧,就是……”
看江小天嘴唇慢慢张开眼睛慢慢放大的样子,徐蓝心说这是不是超出她的理解范畴了,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说,江小天突然问:“那你现在好了吗?”
江小天确实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意识到自己目睹的徐蓝疯狂找烟的样子不是正常的。所以她第一关心的问题是徐蓝现在怎么样了,那件事有没有对她现在造成什么影响。
徐蓝见她不深究以前的破事,也不再谈,只说:“你不都看见了吗,就那样呗。”
江小天眉头一皱,没法理解“就那样”是就哪样。她语气有些着急:“那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
徐蓝看她的样子,笑着揉了揉她头顶的头发,说:“没好,但快了。”
江小天一听,心里还是不舒服,她还想说什么,徐蓝却提前堵住了她的嘴:“不说这个了。”
窗外阳光正好,徐蓝表情柔和了许多,一双凌厉的双眼此刻变成两汪秋水,温柔无比。江小天看着她,心头一热,笑了起来。
江小天的眼睛弯弯的,里面闪着细细的光芒。
徐蓝看着江小天的笑容,突然愣住了。
比阳光还明媚。
让自己在一瞬间觉得,那些黑暗都不存在了。
在莫高窟的时候,徐蓝对着佛沉默地许愿。
“我希望,能有人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