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急急回府，叫人把端午节礼按制分下去，自带着骨扇、香囊、香料和糕点到青云堂。

谁知却扑了个空，下人禀报：“公子去了城西香蕴堂。”

刘钰只好策马往城西去，见家家户户门前都插着艾条、香蒲，也有架火烧芳兰汤，给小孩子打浴去秽的，行人多佩着香袋。

主顾太多，香料店门外撑着一个长棚子，架子上放着各色丸香、香饼子、印香，又有佩戴把玩的香串、软香、香袋各种。许多中等人家打扮的仆妇正在挑拣。往铺子里走，先听到云青老成的声音，再看到那人的背影，宽肩窄腰，背上一对若隐若现的蝴蝶骨。看来伤大好了。

“这是什么？”

“这是软香，里面有金颜香、苏合油、沉香、脑香、麝香、黄蜡，有去秽安神之效。”

“这是什么？”

“清秽香，这里头有苍术、速香、柏泥、麝香，这是解秽避恶气的。”

刘钰在门外看得发笑，看他踌躇着不知该买哪个，店主耐心地敷衍，旁边的书童已等得不耐烦。进门便说，“刚刚他问的那些，全包起来。”

云青见他进来，忙见了礼，说“忙什么，我还没选好呢。”又问店家，“有没有送女子的香料。”店主又指了几种。云青还待问，被刘钰拦住了，“也包起来吧！”叫侍卫留下，自己拉了云青出门。

“什么事这么急？”云青奇道。

“我还没问你呢，这香买了送谁的？”刘钰一腔热情被浇了冷水，大不快。

“送我姐姐，有事快说，我还要去普光寺烧香呢！”说着已径自上了马。

刘钰赖着脸，“这么巧，我也要去。哎，你倒是等等我。”上了马，刘钰犹有些忿忿，“你这人也太无情了，我自问就是个冰美人，也能给他融化了，你呢，是油盐不进。”

云青脸色木然，仿佛没听到。事实上——他真没听到，他此刻正为云念发愁，把各大门派中未婚的男子都在心中盘算了一遍。武林中不日将有一场盛会，届时他应该能出远门了。

本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因此刘钰身为皇子，从未进过寺庙，只觉一切新奇有趣。

普光寺山门大开，香火鼎盛。云青照例捐了些香油钱，朝南方拜过了。刘钰一路询问，又问那是什么塔，为何不上去拜一拜。云青只好带他登塔顶，指着远处有无中的山色，“从那条路坐车去嘉陵，再从嘉陵坐船沿江而下，还要好多日才能到湖州。”

刘钰点点头，“倦鸟恋归林，池鱼思故渊，原是人之常情。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云青脸上露出一丝凄然，“没有什么人，我父母早没了，只一个姐姐，我从7岁跟着庄主。”想到荀风，他心中浮上暖意，他给他那么多，那么大的慰藉。

刘钰看着云青的脸上很快就恢复了那种招牌式的，面具一样严丝合缝的微笑，只能拍拍他的肩，他实在没有安慰人的经验。

塔前有几个和尚在给香客解签，刘钰故意拿话岔云青，“那是什么？”得知是抽签算命，嚷着也要算，抽了一个下签，给一个脸上有疤的老和尚解，那和尚看了刘钰一眼连忙后退，“施主贵不可言，贫僧不敢解。”云青接了签，看反面，见是，“云中谁寄锦书来”七个字，笑着揶揄，“我怎么觉得像是姻缘签，姻缘签下签。”两人相视而笑。

刘钰怂恿他，“你也抽一个，看看你是不是那个寄信的。”

云青也抽了一支，是下下签，箴语是“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也叫那个和尚解。和尚抬眼打量云青，连连摇头，“施主请随我来。”两人跟在他身后进入后院中一处僻静的佛堂坐下。

“施主可曾去过苗地？”

云青摇摇头，“何出此言？”

“施主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想是得罪人了。”

云青拱拱手，“请大师明示。”

“施主中了相思蛊，又叫情深不寿蛊。中蛊之人，一旦动情，两情相悦也就罢了，如果是单相思，便会受蛊毒折磨至死。苗地惯有使蛊的民俗。”

云青皱眉，心内寻思，“怪不得最近常觉得心痛难当，只以为是保养失当，谁想到是蛊毒。”